发布日期:2025-05-22 08:34 点击次数:96
第1章
1978年,方禾和萧季青领证那天,因为爱情而上了报纸。
十年过去。
曾经众人艳羡的恩爱夫妻,在协议离婚当天,用最恶毒的话语攻击着对方。
“出轨的白眼狼!”
“恶毒的悍妇!”
方禾听着萧季青满口的厌恶,攥紧的手,指甲几乎将手掌刺出血。
朝阳区街道办事处的何主任头痛不已。
要是普通夫妻想离婚就算了,偏偏这对是当年的模范夫妻,这要是传出去多不好听。
他叹了口气:“还记得你们领证那天,说了什么吗?”
方禾心头颤动。
她记得。
那是1978年1月1号。
她和萧季青排了一夜的队,赶在了街道办开门前,成了1978年第一对结婚的夫妻。
萧季青当时搂着她,对来采访的记者说:【这是我这辈子最高兴的一天,我娶了这辈子最爱的女人——方禾!】
方禾沉默着没说话,萧季青却嗤笑一声:“重要吗?”
方禾眼颤了一下。
她想说什么,喉咙却堵住了。
何主任连忙开口:“萧研究员,你也是高级知识分子,说话别这么冲。”
“你们说说有什么矛盾?总能解决的。”
话音一落,萧季青冷笑一声。
“她就是个恶毒的女人,故意推思思害她受伤,要不是思思心善不追究,我早就送她见公安了。”
方禾怔怔看着他。
自从凌思思受伤后,两人的关系就彻底决裂,萧季青每次见到她都会用最恶毒的话语咒骂她。
深吸口气,她总算积蓄起力量还击。
“眉毛下面挂两蛋,只会眨眼不会看!我推她是她活该,你看不到她怎么欺负你女儿的吗?”
“你给我告诉那个贱女人,再敢对我对我女儿说三道四,我让她下地狱!”
他们要离婚,理由很简单。
萧季青在三年前出轨了他研究院的同事凌思思。
自那以后,他就变了。
曾经他答应方禾每晚回家吃饭,却变得越来越晚回家;
曾经他会在休息日陪方禾和女儿出门游玩,却变得总是在休息日精心打扮出门;
甚至到最后,睡梦里都喊出了另一个女人的名字……
凌思思也不甘示弱,总是时不时出现在她周围,告诉方禾她一个初中学历的家庭主妇配不上优秀的萧季青。
最后甚至找上了她女儿萧爱的学校,对萧爱胡说八道,要萧爱喊她小妈!
是可忍孰不可忍,正好撞上的方禾直接给了凌思思一巴掌!
谁知当晚萧季青就对她发了火,说她把凌思思推得头破血流,简直恶毒无人性。
那一刻,她对这男人死了心。
撕扯了一个月后,方禾终于懒得解释。
干脆就应了下来,两人于是干脆来了街道办离婚。
听见方禾的话。
萧季青好看的眉眼拧成嫌恶的痕迹:“你真是个粗俗的女人……”
正在这时,下班的铃声响起。
何主任立即得救般起身:“我下班了,你们下次再来。”
离婚没离成,还被街道办扫地出门。
两人站在门口。
萧季青已经冷静了下来,他看了一眼方禾的手。
竟是故意冷笑:“一双鸡爪丑到能吓哭小孩子。”
说完,他便转身离开了。
方禾低头,入目是一双布满疤痕的手。
夫妻之间,总是清楚怎么戳对方的软肋会更痛。
她的手是被滚烫的开水烫成这样的。
那是十年前,方禾为了供萧季青读大学,出摊去卖馄饨,然后被小混混索要保护费掀了摊子受的伤。
萧季青当时心疼地抱着她:“让你受苦了,等我学成归来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。”
誓言还回荡在耳边,却不想这双手如今却成了萧季青攻击她的理由。
霎那间,方禾眼尾泛上了红。
十年夫妻,一地鸡毛。
这十年,是她爱错了人。
第2章
方禾回到家已是7点。
坐在客厅写作业的女儿爱儿回头,见方禾回来,立即希冀的问道:“妈妈,爸爸什么时候会回家?”
方禾脚步顿住。
自从凌思思受伤后,萧季青就搬出去了,已经一个月没回来了。
胸口骤然被一股酸涩堵住,一时间,方禾竟不知该怎么开口。
见方禾没不说话,爱儿目光黯了一瞬,很懂事的转移话题:“妈妈,我饿了。”
“好。”
哑声吐出这个字,方禾快步走进了厨房。
她怕再不离开,自己就会哭出来。
夜晚。
方禾吃完饭,就查看起了积蓄,只剩几百块了,这都是萧季青之前上交的工资。
但自从他搬出去后,她就再没见过钱的影子。
靠山山倒不如靠自己,方禾决定重拾旧业。
她把之前卖混沌的摊子找了出来,正收拾着,突的,一个东西掉了下来。
是一串发黄的编制手链。
方禾恍惚地捡起。
这是萧季青第一次发工资送她的礼物。
他当时才30块一个月,这个手链就得要一块钱。
她当时还怪他浪费,他眼里则是透着心疼,说着好听的话:“这个手链能把你牢牢锁住,这样我们就会永远在一起。”
后来,这个手链就突然不见了。
她怎么找都找不到,去问萧季青,却只得到一句‘丢了就丢了,一条破手链又不重要。’
他说不要手链的时候,好像再说不要她一般。
大概那时,她和萧季青的婚姻就已经注定走向破裂的结局。
方禾低头看了许久,随后,将手链扔进了垃圾桶里。
有的东西丢了就是丢了。
萧季青,这一次,是我不要你了。
……
方禾花了三天时间,准备好摆摊的东西。
正准备出摊,一出门竟撞上了报社记者。
小姑娘的笑容很明媚:“方禾同志您好,我是北平台的记者,何笑。”
“我台《坚守婚姻》栏目组即将开播,我们准备采访一些夫妻作为素材,能邀请您参与我们的访谈吗?”
方禾下意识拒绝:“可我要出摊……”
“没关系,我们是记录式访谈。”
“如果您答应,一个月的时间,我们可以给到50块的采访费,”
方禾顿了一秒。
50块可多了,谁会和钱过不去呢?
方禾想了想,还是答应了下来。
方禾选择出摊的地方离女儿学校不远,把女儿送到学校后,她就开始出摊了。
记者何笑偶尔会对着她拍照。
一开始时方禾还不太自在,后来忙起来了,就忘了这回事。
等到空闲了。
何笑才上前问道:“我看过您和萧季青同志以前那篇的新闻专访,说你以前靠这个摊子养活了你们一家人?”
方禾身子霎时僵住。
她和萧季青办结婚酒宴时,正好是77年,那是恢复高考前一年,她19岁,萧季青21岁,两人还不到领证的法定年龄。
为了让萧季青备考不分心,她便一个人出摊负责赚钱。
一年后,萧季青考上大学就和方禾去领了证。
记者采访的时候,萧季青自然也介绍了这个摊子,他一句:“我妻扶我青云志,他日必还万两金。”
这个婚姻就此披上了模范的标志,现在再度想想,方禾只觉得讽刺无比。
她不想多说什么,只嗯了一下便揭过去了。
临近中午。
方禾去学校找女儿,却发现萧季青一手牵着爱儿往学校外走,不知道要去哪里。
方禾心中一紧,忙跟了上去。
走到拐角处,就听到萧季青的声音传来。
“爱儿,爸爸妈妈要离婚了,你愿意跟着爸爸吗?”
第3章
方禾气的眼前一黑,忙上前将女儿拉到身后,冲萧季青喊道:“我告诉你,你别想抢我的女儿。”
刚出完摊还没来得及打理自己,方禾浑身汗水,身上穿着的围裙更显狼狈。
萧季青只看了她一眼,就目露鄙夷:“孩子跟着你,只会吃苦。”
怒火瞬间上涌。
方禾气坏了,指着他骂:“有了后妈就有后爸,孩子跟着我苦点,也比跟着你受罪强。”
两人吵了起来。
吵得恼了,萧季青又吐出了冰冷的话语:“看你的样子还在摆摊呢?也是,你也就只能做这些低贱的活。”
低贱?
方禾怔住了。
萧季青是大学生,她却是初中学历。
两人的距离相差很大,有一段时间让她很是自卑,觉得自己给萧季青丢脸了。
但以前萧季青会握着她的手,神情郑重地说:‘劳动最光荣,我们靠自己的双手赚钱,堂堂正正不丢脸。
那时候,他说自己以方禾为荣。
而现在,他却说这份工作低贱。
一股酸涩霎时涌了上来,让她瞬间哑了火,唇张了张怎么说不出话来。
竟是跟上来的何笑看不过去了,上前怒道:“摆摊怎么低贱了?”
“要不是她摆摊,你们一家人能活下来吗?你会有钱读书吗?”
萧季青愣了。
方禾却回了神。
萧季青的话刺痛了她,何笑的话却让她莫名奇妙想哭。
她当初嫁给萧季青的时候,萧季青家家徒四壁。
他是家中老大,上有一对年迈的老人,下有一对年幼的弟妹。
萧季青要读书,一家人的胆子全压在她的头上。
她觉得苦,觉得累,但每次看到萧季青从学校寄来的家信,心里甜滋滋,又不会觉得苦和累了。
她当时就觉得,萧季青对她很好,她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。
当年……当年……
当年她怎么也没想到两人现在会变成这个模样。
呆愣着的萧季青脸上神情变换,百般复杂,最后却归于冷漠。
他对何笑道:“那是以前的事了,就算她当时帮了我,这么多年我也还清了,我现在和她离婚,是因为没有感情了。”
说完,他又看向方禾冷冷开口:“方禾,如果你非觉得我亏欠了你,家产我可以全部不要,房子也都归你,这样总行了吧。”
说完,他便转身离开了。
一阵风吹来,凉透了方禾的心。
她站在原地,注视着萧季青的背影久久不语。
何笑小心问道:“你没事吧?”
方禾回过神,苦笑一下:“我和他也就这样,这个婚是非离不可的。”
次日一早。
方禾来到了新兴的大市场。
家附近的供销社肉要一块五一斤,成本比较高。
何笑知道了。
便推荐了一个肉铺老板,老板果然很实诚,给了批发价一元一斤。
方禾提着肉很开心的笑了,一转头,笑却僵在了她的脸上。
只见不远处。
萧季青和凌思思手挽着手逛着,隐约间,凌思思心疼的话语从人群中穿来:“这老母鸡太贵了,怎么要3块钱一只?”
“同志,乡下养的可肥了,值这个价。”
凌思思极为不舍地说:“算了把……”
下一秒,萧季青便开始砍价了:“2块卖不卖?”
他和商贩砍了半天价,最终用2块2拿下了,随后他冲凌思思温柔说道:“等会给你煲汤,咱们想吃就吃,不要不舍得。”
买完菜,两人便挽着手离开了
方禾站在原地,怔怔注视着他们的背影。
这一幕多么熟悉,她以前和萧季青也是这样子,经常手挽手逛菜市场。
要知道萧季青从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。
他哪里会砍价,哪里会煲汤呢?
还不是她一点点教,才慢慢引导他成了现在这个模样。
前人栽树,后人乘凉。
如今,她用眼泪调教出来的男人拿着她教的东西去爱另一个人了。
方禾站了许久,久到她的脚几乎麻木。
以前无论萧季青说再多的恶言恶语,都无法击溃她的心房。
但眼前这样寻常的一幕,却让她心中的大山轰然倒塌,将她砸的血肉模糊。
原来,心死真的只需要一瞬间。
第4章
当晚,萧季青罕见地回来了。
他一如既往的冷着脸,却发现方禾看也没看他,只专心盯着爱儿做作业。
要知道,他以往回家,方禾都会咋咋呼呼地挑事,和他吵架。
萧季青站在那儿,皱着眉盯了方禾几秒,继而进了房间。
再度出来脸更冷了,朝方禾喝道:“我的衣服怎么没了?”
方禾轻飘飘看了他一眼:“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,就清空了。”
大概人心死了之后,没了爱也没了恨。
再度看到萧季青,方禾就跟看到陌生人一般,不想骂了也不想再说话了。
萧季青皱眉,语气带着质问:“我衣服里面有件很重要的东西,你给我找回来。”
方禾反应平淡。
只回了一句:“我扔小隔间了,你自己去找吧。”
方禾的反应太过反常了,萧季青有些不适应地拧眉,最终还是转身进了隔间。
萧爱从作业里抬头,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方禾,又看了一眼萧季青消失的方向。
低声道:“妈妈,你和爸爸是不是真的要离婚了?”
方禾沉默一瞬,别看孩子小,其实她心里很清楚,她也没必要隐瞒。
便耐心解释着:“我和他虽然离婚了,但依旧是你的爸爸妈妈,只是不在一起生活了。”
闻言,萧爱沉默了许久,小小的脸上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不一会儿。
隔间门打开,萧季青大步走了出来。
方禾就看到他上衣口袋鼓了一块,应该是找到东西了。
方禾以为他会走。
谁知道他走了过来,坐在了她的正对面。
见萧季青一直看着萧爱,方禾眉头一皱,便起身把女儿带进了房间。
门关上。
方禾回身坐下,警惕的问他:“你有什么事?”
萧季青立即吐出一句话:“离婚后,爱儿跟我。”
“不可能。”方禾当即回绝。
萧季青烦躁地揉了揉了眉头,随即,忍下情绪劝说:“如果你担心思思对孩子不好,我可以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。”
“思思人很好,她会把爱儿当做亲生女儿一样对待的……”
句句都在说凌思思的好,他怕是忘了,凌思思是怎么在萧爱学校胡说八道的,到现在,学校还在议论纷纷。
更何况,孩子亲妈还在,用不着这个虚伪的女人上赶着当妈。
方禾打断道:“我还没死呢,用不着她来养我的孩子。”
见萧季青还想说什么,但方禾不想再听,起身打开大门,冷冷道:“你走,这里不欢迎你。”
见萧季青不动,她上前扯着他要往外走。
萧季青皱眉,一把甩开方禾的手。
他动作幅度大,“啪”地一声,一个东西掉了下来。
是一块怀表。
碰撞下,怀表打开了,入目竟是凌思思的照片。
方禾瞬间僵住了。
原本里面的照片应该是她,现在却被萧季青换成了凌思思。
看着这个怀表,方禾的回忆骤然涌上心头。
这个怀表,其实是方父送她的新婚礼物。
她父亲是个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农民,一辈子都没出过村子的那种人。
方禾办结婚酒宴那一天,他提着两袋子苞米,从乡下坐着半个月驴车来到了北京城。
向来滴酒不沾的方父在那一天喝醉了,无人的时候,才偷偷把这个怀表塞给了她。
他嘿嘿地笑着说:“姑娘,这可是你祖爷爷传下来的,你爹没什么本事,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就是养大了你,你拿着,给你压箱底用。记得,可不要告诉萧季青。”
当时她没放心上,婚后几天,就把怀表给了萧季青。
萧季青很开心,他将方禾的照片放进去,并保证道:“我会把怀表和你的照片一直戴着,一辈子都放在心口上。”
然后没过两年,方父就走了。
这个怀表就成了方父送她的最后一件礼物。
看着萧季青捡起怀表,小心擦拭着凌思思的相片。
方禾骤然红了眼,哑声问道:“你还记得这个怀表怎么来的吗?”
闻言,萧季青想到什么,表情僵住了。
看来他想起来了。
方禾这一刻突然想哭,她不是为萧季青的负心难过,而是后悔自己辜负了方父对她的拳拳爱女之心。
方禾一把夺过怀表:“你不配用这个东西。”
萧季青眉头霎时皱起:“那你把照片给我。”
说着,他再度夺过怀表,方禾反应不及被扯走。
她看着萧季青将照片取下,正要接过怀表,就见他随手一扔便走了。
怀表擦着方禾的指尖落下。
“咔”地一声。
怀表落在地上,一个角磕碎了,针尖也不走了。
方禾像是没了知觉一般,呆呆注视着地上的怀表。
良久,她才弯腰缓缓捡起,怀表依旧一动不动。
意识到怀表彻底坏了,她终于控制不住情绪,一滴滴泪从眼眶砸下。
怀表上,时针和分针停留在‘8点34分’。
也是方禾彻底放弃这段婚姻的时间。
第5章
成年人的崩溃只在一瞬间。
方禾想要放声大哭,却又怕被女儿发现。
她只能先仓皇地进了浴室,打开水龙头,用流水声掩盖掉哭声。
哭了好久。
忽的,门被推开。
方禾浑身猛地一颤,转过身,就见萧爱出现在门口。
方禾慌忙想抹去眼泪,安慰女儿自己没事。
却见萧爱走上前,一把抱住了坐在地上的她,在她耳边轻声安慰道:“妈妈,别难过,爸爸要走了,但爱儿不会走,爱儿只要你一个妈妈。”
闻言,方禾身子一顿。
她回抱着女儿小小的身子,埋在她的脖间,哭的更加大声了。
次日。
方禾顶着通红的眼睛出摊,但招呼客人却更热情了:“吃好了啊,下次再来。”
“咔嚓”一声。
何笑的镜头如实记录着这一幕。
忽的,一道娇柔的女声传来:“两碗馄饨。”
方禾一抬头,入目便是手挽着手的萧季青和凌思思。
萧季青望了她一眼便移开视线,凌思思则是一脸挑衅。
方禾知道,凌思思是故意带着萧季青来恶心自己,这是凌思思惯用的手段,目的就是为了挑衅她。
之前她总是上当,没两句就指着凌思思破口大骂,而萧季青便会对她更加厌恶。
可现在,方禾忽然觉得很无聊。
凌思思的行为很无聊,自己为了萧季青和凌思思争得头破血流更无聊。
方禾视线扫过两人,好似在看寻常的食客一般,嘴里平淡说着:“两碗5角钱。”
萧季青递钱,方禾接钱。
很平静。
平静得让萧季青觉得不可思议。
他来这,完全是拗不过凌思思,原本已经做好争吵的准备,但没想到方禾见到他们会这么平静。
她居然没有出言讽刺,也没有大吵大闹喊他们滚。
萧季青有些奇怪的注视着方禾。
看着她利落的下馄饨、包馄饨……
他忽然想起,方禾嫁给她之前是不会做饭的。
但为了有一门手艺养家,她硬是和隔壁阿婆学了一个月,时常掌心都是泡的回家。
第一次出摊,还是他和方禾一起,两个人手忙脚乱的惹得食客发笑。
失神间。
两碗馄饨端上了桌。
凌思思看了一眼方禾离开的身影,嘟囔一句:“也不知道干不干净……”
萧季青回过神。
下意识回答:“肯定干净,方禾绝不会做这种没良心的事。”
闻言,凌思思脸色瞬间变了。
另一边,方禾忙的不行。
她的馄饨味道鲜美,物美价廉,很多食客闻名而来。
方禾将馄饨端到萧季青旁边一桌,一转身,就见萧季青举着勺子喂凌思思。
凌思思一边咽下,一边朝萧季青笑眯眯说道:“季青,你对我太好了,要是以后你不爱我了,对我不好了怎么办呀?”
“怎么会呢?你这么好,我怎么舍得?”
方禾离开的脚步顿了一下。
曾经,她也问过萧季青这个问题。
还记得那一天是她的生日,也是极为崩溃倒霉的一天。
早上被食客挑刺,忙了一天很累,到晚上回来还摔了一跤,锅碗瓢盆撒了一地,而她身上摔得又痛又脏。
她忍着泪回了家。
谁知推开门,就见萧季青站在客厅中央,举着蛋糕朝她欢呼:“禾妹,生日快乐!”
忍耐了一路的坏情绪,在这一刻都化作眼泪顷刻而出。
见她落泪,萧季青有些无措,又看到她满身泥泞,心疼不已地冲过来抱着她:“不哭不哭,都是我的错,我该去接你的。”
抽泣着。
方禾吃了蛋糕,收了鲜花,还吃了萧季青做的一大桌饭菜。
突然觉得这天也不是那么糟糕了。
那一天,她抱着他的腰,依偎在他的怀里问出了这个问题:“你以后会不会不爱我了?”
而萧季青的回答——和现在一模一样。
方禾只停了一瞬,便继续开始忙碌。
的确,她和萧季青曾经很相爱。
所以得知他出轨,她才难以接受,她愤怒、绝望和痛苦,像一头困兽一样四处乱撞。
她很迷茫。
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。
她不想失去他,却又无法忍受他的背叛。
就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,让她控制不住地用最恶劣的话语去刺伤萧季青。
可其实……
他们的争吵,都是方禾在吵自己的不甘愿罢了。
但现在,方禾终于释怀了。
人生路上,总有一些人会成为过客。
她要向前看,而不是烂在过去和回忆里。
“老板,一碗馄饨。”
食客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,方禾仰起头,笑容满面:“好嘞,马上给您做。”
第6章
夕阳下。
何笑帮方禾一起收拾摊子。
方禾很感激她,若不是她一直帮忙,自己怕是累的不轻。
作为回报,她愿意多给这个小姑娘提供一些素材。
便邀请她来家里做客:“来我家坐坐吧,我要清理一些东西,你可以过来拍照记录。”
何笑欣喜不已地点头:“好好好”
两人回到家。
方禾把摊子收好,便着手将关于萧季青的一切事物都清理出来,何笑则一直在“咔咔”拍照。
清理到一半时,一封封家信忽的从书籍中掉了出来。
方禾目光骤然凝住。
良久,才拾起打开。
入目便是萧季青刚劲有力的字迹,一封封信里,有表达思念的、也有唠家常的。
【见字如晤,展信舒颜。
禾妹,我想你了。
我看天空和云朵想你,微风和草地也想你,阳光和阴雨依旧想你。
我恨不得立马完成学业向你飞奔而来……】
【禾妹,今日厦门阴雨,你那边天气如何?
若是冷了下雨了就不要出门了,我这边找了一个兼职,一月有20块,你不用再那么辛苦了……】
每一封的开头都是一样。
禾妹,我想你了。
禾妹,我想你了。
禾妹,我想你了。
每一封的结尾也是一样。
爱你的青。
爱你的青。
爱你的青。
……
看着看着,方禾的眼圈湿润了。
年少情深,时光错付。
萧季青,你不爱我了。
幸好,我也不爱你了。
收拾完所有的东西,方禾便喊来收废品的大爷上门。
一直默默拍照的何笑停下动作,朝方禾露出可惜的神情:“这些东西你真不要了?”
麻袋里,装着的全是方禾和萧季青的过往。
不止家信,还有一些萧季青送的书籍礼物,方禾通通卖了。
方禾笑了一下,很平静地回复:“不要了。”
正说着,萧季青出现在门口。
眼前的一幕令他皱起眉头,他刚想问出口,就见方禾把麻袋一绑交给了大爷。
未尽的话咽了回去,他越过几人,走到了正坐在客厅乖乖做作业的萧爱身边。
视线落在习题上,萧季青不禁气上心来,这么简单的题都做错了。
他没有指责萧爱,而是回头朝方禾呵斥:“你怎么连女儿小学的功课都辅导不好,这也不会那也不会,你真该和思思好好学一下。”
那边,方禾接过大爷递来的钱。
一共2块5毛。
他们的曾经也就值2块5毛。
方禾恍惚一瞬,下一秒就听见了萧季青的呵斥。
这句话,萧季青这几年经常说。
她文化不高,萧季青却总是拿这事处处将她和凌思思比。
一开始,她攥着一口气去学习,但基础太差比较吃力。
她去请教萧季青,他就摇头:“你怎么比得上思思,你学不会的……”
而她自然爆发了,那是吵得最厉害的一次,后来,她便不再去请教萧季青了。
而这一次面对萧季青的刁难,方禾没有选择争吵,而是上前接过女儿的习题,一笔一划写着解题思路。
完全正确。
萧季青看了一眼,目光便吃惊地看向方禾,就见她很是冷淡地开口:“学问这事,不会可以学,但人变了就是真的变了。”
第7章
方禾的话不好听。
萧季青却不知为何哑了火,一时之间,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何笑将这一幕如实记录,她忍不住替方禾鸣不平:“萧研究员,方禾陪你走过最艰难的开始,就算现在没了感情,你也不该这么对她吧?那个凌思思能做到这样吗?”
闻言,萧季青的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。
他复杂地看了一眼方禾淡然的脸,随即朝何笑冷冷道:“那是从前的事了,再提又有什么意义?”
随即,他仿佛为了证明什么,讲起了凌思思的好。
“五年前,我陷入学术造假的丑闻之中,是思思帮我找到市教育厅,我才得以翻身。”
“我永远记得她对我的好和付出,她不比方禾差在哪里。”
说完这些话,他好似忘了自己为什么来,转身直接要走。
何笑忙跟着他出了门,喊住了他:“萧研究员,我想问你一个问题,你后悔和方禾结婚吗?”
萧季青脚步顿住一瞬,头也不回地回答:“后悔。”
随后,抬脚毫不犹豫地离开了。
而在房间内的方禾却愣在了原地。
她知道,萧季青讲的是他刚进入物理研究院的事,那时他刚出了点成绩,位子还没坐热,就被人举报学术造假。
眼看要被革职了。
方禾一着急,便去找了教育厅求领导彻查此事。
她记得自己在教育厅门口跪了三天,领导们才答应,之后她就晕倒了。
明明是她的功劳,怎么就变成了凌思思的?
但方禾已经不想追究了,就算她说了,萧季青也不会信。
更何况,都要离婚了,她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?
……
接下来的日子,方禾的生意越做越红火。
奇怪的是,萧季青一直没再出现在她眼前,就好像避着她一样。
直到半个月后,萧季青的弟弟妹妹匆匆赶回了北京。
妹妹萧潇前些年嫁到了河南,坐了几天的车过来的。
弟弟萧彻在沈阳工作,也跟着赶了回来。
两人见了方禾,就喊道:“嫂子!”
方禾也不吃惊,因为他们就是她喊来的。
萧潇着急问道:“嫂子,到底怎么回事,怎么就闹到要离婚的地步了?”
“等萧季青到了再说吧。”
当晚,方禾准备了女儿爱吃的爆肚,妹妹爱吃的麻豆腐,弟弟爱吃的京酱肉丝,甚至,还准备了萧季青爱吃的麻酱糖饼。
饭菜端上桌,所有人面面相觑。
萧彻看了眼萧季青,又看了眼方禾,眼珠滴溜转:“嫂子,这不会是散伙饭吧……”
方禾入座,打断了他的话:“动筷子吧。”
吃完饭。
因为要谈离婚的事情,方禾便先把女儿送进房间。
走回客厅时,就听见了里面的争执声。
萧潇气愤说着:“哥,你太没良心了,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嫂子?”
萧季青没有回话,反倒是萧彻打抱不平:“姐,这也没办法的事,毕竟嫂子现在配不上大哥了,离了也很正常。”
萧潇骂他:“我看你也是一样的没良心!你忘记嫂子对我们的恩情了是吗?”
萧彻梗着脖子,面红耳赤地争执:“我怎么没良心?大哥都不喜欢大嫂了,我能怎么办?”
“而且,大哥都要把全部家产给大嫂,这还不够补偿她吗?”
随即,他又转向萧季青:“我说大哥,你把全部家产给了大嫂,凌思思怎么办?你真舍得她和你一无所有的重新奋斗吗?”
萧潇怒斥:“你闭嘴!”
方禾面无表情地听着,直到听到最后一句,她才将门全部拉开走了出去。
这一下,她看清了萧季青脸上的迟疑,萧潇通红的眼,和萧彻心虚躲开的视线。
方禾这一刻,突然感觉累极了。
她为这个家的付出了十年,这十年,她的手变的丑陋粗糙,她的脸也被灶台熏没了娇美。
她以为自己会得到家人的尊重和爱护。
但她的爱人背叛了她,她养大的孩子也不尽如人意。
只有一点幸运的是,她马上就要和他们没关系了。
方禾走到萧季青的面前,很是诚恳的开口。
“萧季青,别把这十年搞得太难看,我们好聚好散吧。”
第8章
方禾和萧季青最终还是离了婚。
他们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,去了上次去过的街道办。
何主任看着平平静静来领证的两个人,想劝的话不知道为什么都说不出了。
最终,一个钢印敲在绿本子上。
宣告方禾和萧季青十年夫妻,一拍两散。
走出街道办,凛冽的风吹得方禾眼眶微红。
萧季青跟在她身后,蓦然间,才发现她不知何时竟变得如此消瘦。
他几步走上前,想说点什么。
几辆摩托却在这时咆哮着在街道横穿而过,眼见方禾就要避之不及。
萧季青下意识上前一把拉住方禾,挡在了她面前。
摩托擦着他过去,将他的大衣都刮出一条长缝。
方禾惊魂未定,抓着他的手着急问他:“你有没有事?”
萧季青手一紧,刚说了句:“没事。”
马路对面就传来凌思思一声惊叫:“季青!”
方禾立即松开了他的手,若无其事道:“没事就好。”
眼见凌思思走过来,她最后看了他一眼,轻轻说了句:“再见。”
方禾说完,转身就走。
她把身后一切抛诸脑后。
从此一条大道,两人各走一边。
剩下几天,方禾很是忙碌。
她卖了房子,看好了新房子,还给女儿改了姓,随方禾姓,名叫方爱。
走得那一天,方禾喊来了萧潇。
她将卖房的另一半钱和合同递过去:“一共卖了5万6,这里是2万8,你把钱给你哥吧。”
萧潇接过,抹了一把泪,哽咽道:“嫂子,是我哥负了你误了你,他失去你这么好的人,一定会后悔的。”
方禾没有多说什么,摆了摆手,正在这时,何笑匆匆赶了过来。
她喘着粗气问道:“方禾,我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?”6
方禾不明所以:“你问吧。”
“你后悔和萧季青结婚吗?”
听到这句话,方禾莫名走了神,思绪渐渐飘远。
走马灯一般,曾经美好的记忆浮现在眼前。
第一次见面。
在所有人污蔑她是小偷的时候,只有他站出来替她作证。
第一次约会。
他紧张得湿润的手心。
第一次表明心迹。
他骑着自行车载她,风吹在脸上,突的,夜空炸响礼花。
一朵朵烟花绚烂无比。
他在前方喊着:“方禾,我喜欢你,这个烟花你喜欢吗?”
她迎风笑了:“喜欢。”
喜欢烟花,也喜欢他。
还有许多许多……
无论他们最后变成什么样子,曾经的相爱,都是真的。
梧桐树下,方禾的眼里闪着细碎的光芒,笑着回答:“不后悔。”
她不后悔结婚,因为那是她的曾经。
她更不后悔离婚,因为她不想未来再有他。
方禾说完,就抱着女儿上了搬家的三轮车。
马达轰鸣,她朝后挥了挥手。
……
送完方禾后,得知凌思思请客吃饭庆祝,萧潇黑着脸过去了。
饭店内。
萧潇姗姗来迟,一入座,凌思思就笑盈盈道:“这就是妹妹吧?长得真好看。”
伸手不打笑脸人,萧潇淡淡应了一声。
她的冷淡令凌思思心中不悦,但她还是笑着举杯,转移话题:“来,我们走一个,庆祝季青重获新生!”
一直沉默的萧季青终于有了反应,缓缓抬杯,嗓音略微沙哑:“嗯,终于摆脱她了。”
萧潇攥紧手,瞪大双眼。
若不是亲眼所见,她怎么也不肯信,这么爱嫂子的大哥,才短短三年,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。
以前,谁说一句方禾不好,他可都会发脾气的。
她坐不住了,不可思议地问道:“哥,这个凌思思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?嫂子这么好,你怎么就不珍惜呢?”
萧季青顷刻间冷下了脸:“胡闹,你怎么能说思思?”
“要不是她请来上级领导为我翻案,我哪有今天的成就在?而那个时候,方禾在哪里呢?”
萧潇只觉荒唐:“哥,你在说些什么?明明是嫂子去请的人,跟凌思思有什么关系!”
那一次举报事件来的突然,萧季青被带去问话一直没回来。
最后是方禾带着她一起去教育厅大门口跪了整整三天。
最终,舆论压力下,领导们才决定彻查此事。
后来,方禾一回家就病倒了,她一直在医院照顾她,只知道回来的时候,萧季青的事情就解决了。
闻言,萧季青愣住了。
回过神来,他却露出一抹荒唐神色,不屑道:“小妹,你别被骗了,明明就是思思将领导们带来见我的。”
凌思思也露出委屈模样:“小妹,是我帮了你哥哥,你要信我。”
萧潇这才算明白了,原来有人可以不要脸到这种程度!
她冷笑一声:“你可真会捡功劳。”
幸好,自己接到信后,想着撮合大哥大嫂,便将关于两人的报纸全部拿过来了。
“啪”地一声。
萧潇从包里抽出一沓报纸摔在桌上。
萧季青下意识望去,眼便猛然一颤。
最上方的照片,赫然是一张方禾跪在教育厅门口的背影照。
第9章
刹那间,萧季青脑子一片空白。
脑中宛如黑白电视机闪着雪花一般,令他头晕目眩,神色有一瞬间的茫然和无措。
那身影虽然是跪着的,但背脊挺直,透露着一副不屈不挠的意味。
不需要看正脸,萧季青就知道是方禾。
她从来都是这样。
又倔又犟,不撞南墙不回头。
萧季青几乎错不开眼,一瞬不瞬地盯着这抹身影,神色变换几瞬,最终停留在抗拒的神情上。
怎么可能?这是假的,一定是假的。
萧季青忽略心中上涌的窒息感,低声呢喃着:“不会的,这是……假的。”
一旁的凌思思听到这句话,原本异样的面色被掩盖住,变换成镇定自若的神色。
她扯了扯嘴角,附和着:“这照片,又没有正脸,怎么可能会是方禾?”
凌思思的嘴脸都被萧潇看的清清楚楚。
她内心为方禾感到极为不值,眼神陡然锋利,忍不住冷笑一声:“不信是吗?”7
“看看这个。”
要证据是吧?那就给你们。
萧潇再度从中扯出一张报纸,随后举起报纸,直直面对着两人。
看到上面的照片,凌思思终于慌了,咬着唇不敢再说话,视线小心地看向了萧季青。
萧季青的脸色是木然的,宛如一个木偶一眼,死死盯着报纸上的照片。
那是一张方禾晕倒的照片。
照片是黑白的,哪怕没有色彩,都能看出来她的面色惨白,满头冷汗。
耳边是萧潇几乎冷然的话语。
字字句句如锋利的刀,一下一下,戳进了萧季青的心脏之中,令他生疼不已。
“为了让教育厅的领导出面,嫂子凭着意志跪了整整三天,哥,你知道吗?那可是酷暑啊,嫂子差一点就回不来了。”
“你说领导们是凌思思喊来的,那我不介意带你去找教育厅问,你去问问看门的李大爷,去问在教育厅工作的同志们,他们都劝过嫂子走,你不信,你可以去问问!”
说到最后,萧潇的声音越来越大,最后几乎是沙哑着喊了出来。
她在呐喊,是喊方禾的不公,是喊她的不值,也是喊对方禾的愧疚和心酸。
喊完。
室内便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。
良久,萧彻才试图打破冷凝:“这事……的确是凌思思做得不地道,你怎么能霸占别人的功劳呢?”
一开始,他还有些虚,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坚定,义正言辞的指责着凌思思。
闻言,凌思思脸色变换几瞬,最终挂上了柔弱的神色,对着萧彻解释道:“我……我看到领导们进来,便上前去迎,我也不知道……是方禾跪来的,我一直以为是领导们来视察的。”
“而且……而且,我是跟领导们说过萧季青的事,后来解决了,我才以为是我的功劳。”
说到着,凌思思看向萧季青,正要再为自己解释,却陡然息了声。
只见萧季青一双眼爬满了红血丝,正死死地盯着报纸,好像一颗深埋地底的雷,一个不小心就会点燃爆炸。
良久,萧季青才缓缓抬头,干哑的声线问着凌思思:“我问你,既然你以为是你的功劳……”
说到着,萧季青顿了一下,随即还是问出了口。
“那萧潇说是方禾请的人的时候,你为什么会心虚?”
第10章
凌思思脸色白了一瞬,眼里噙满了泪水,楚楚可怜的说着:“我……我的确说谎了……但那是因为我爱你啊,季青,是我糊涂了……你原谅我好不好?”
萧潇眼神锋利如刀,刺向凌思思。
她听不下去了,冷言打断:“你明明知道我哥有家室,还巴巴上赶着拆散别人,真是不要脸!”
随后,她又骂起了萧季青:“你也是,眼瞎心盲,嫂子跟了你真是前辈子倒了血霉了。”
萧潇从小被方禾带大,骂人不带喘,将精髓也学了个几分。
骂完两人。
她“蹭”地一下起身,气冲冲离开了。
萧彻看了眼沉默的大哥,又看了眼流泪的凌思思,头大不已,忙追上了出门的萧潇:“等等我。”
人走完了。
室内再度陷入了冷凝之中。
只时不时传来凌思思的抽泣声。
往日这一招对萧季青极为有用,每次她一哭,自己就好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方禾,不忍去斥责,只想着柔声安慰着。
但这一次,却是极为刺耳的。
半响,萧季青开口了:“别哭了。”
语调淡漠且冷,带着冰冷的气息。
哭声顿停。
又陷入了沉默之中。
良久,萧季青木着一张脸起身,结账,走出了饭店。
凌思思一直默默跟在身后,心中在思考着,得赶紧安抚下来萧季青,不然会影响到计划的。
下一刻,前方的萧季青停了下来。3
他高大的身子转过来,立在她的面前,形成一团阴影罩在她的面前。
而萧季青的视线极冷,就跟他往日看方禾一样,接触到这个视线,凌思思的脚步瞬间顿住了。
她暗自叫遭。
完了,萧季青怕是开始厌恶她了。
萧季青这个人是一个偏执病态的完美主义者。
这一点,连他自己都没发现,他的一切行为逻辑都能从生活工作感情体现出来。
在研究上,他可以为了一组数据,将众人研究了几个月的心血全部推倒,一切从头开始。
在感情上,也容不得一丝一毫的瑕疵。
对你好的时候,他恨不得摘星星,摘月亮,将所有的一切都给你。
然而,一旦有了瑕疵,他就会极为冷漠,将一切的好全部收回,曾经有多么的温情,后来就会有多么的冷漠。
“别跟着我。”
凌思思仰头看他。
萧季青眼底极冷,像一把刀一样刺来,令她的心不由得颤了下。
说完这句话。
他高大的身子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。
……
宾馆内。
萧季青躺在狭小的床榻上,睁着眼,盯着泛黄的天花板出神。
胸腔内满是难以形容的窒息感,像是愧疚、难受和负罪感。
无数种情绪交织在一起。
宛如麻绳一般揪着他的心脏,当初,他一直以为是方禾抛弃他跑了,一切尘埃落地后,方禾却又回来了。
夫妻本是同林鸟,大难临头各自飞。
原以为这个情况绝不会发现在他和方禾身上,却不想,当下完美的诠释了他现在的处境。
那个时候的他极为愤怒,但一周的时间,已经让他将愤怒压抑住了,转换成了带着恶意的漠然。
他故意忽略了方禾极差的脸色,早出晚归的往研究院跑。
那一段时间,方禾一直想要说些什么,都被他的冷漠和拒不沟通给推了回去。
现在想想,她估计就是想要说这件事吧。
想到这,萧季青越发愧疚。
压抑的气息笼罩在小小的室内,令他几乎喘不过气。
太安静了。
萧季青莫名想要一点声音,他直起身,打开了电视机。
一阵雪花出现在屏幕上。
萧季青周身的气息更加烦躁了,他重重拍了一下电视机上方,画面这才清晰起来。
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电视机上。
好像是前段时间一直跟在方禾身边的人,萧季青眯了眯,她居然是记者?
“观众朋友们,大家好,这里是《坚守婚姻》栏目组。”
“今天咱们要分享的是一对广为人知的夫妻,正是十年前因爱登报的模范夫妻,现在让我们走进他们的故事。”
第11章
萧季青顿住一瞬,这是讲的他和方禾?
上挑的瑞风眼直直盯着电视机看了几秒,继而回身坐在床上,静静收看着这档节目。
“有人说,爱的尽头是什么?”
“这对夫妻便给了答案,他们恶语相向,用最难听的话咒骂着曾经最爱的人,用冰冷的话语抹杀掉了以往所有的感情和付出。”
电视机里,何笑说完这句话便打开了一只录音笔。
里面是萧季青和方禾争吵的话语,无数谩骂的话令人咋舌,在场的观察嘉宾们的都不禁面面相觑。
半明半亮的光打在萧季青的脸上,一半隐在昏暗里,另一半面无表情,好似完全不在乎一般。
只有浓密的睫毛缝隙中透出一抹复杂的光。
录音戛然而止。
“听完这个录音,我们再看看他们曾经相爱的时候。”
何笑说完,下一刻,电视机屏幕骤然出现了一张照片。
那是一张看起来老旧却被擦得极为干净的摊子,同时电视机里也在介绍着。
“这是当年,化名‘小梅’为了让爱人读书,独自一人摆摊的摊子。”
下一张,是一张极近的脖子近照。
没有脸,只露出下巴和一截脖子,只一眼,萧季青就知道是方禾。
更令他刺目的是。
方禾的下巴和脖子满是汗水,浸湿了领口。
“小梅每天早上五点起,调肉馅,发面,然后7点出门,推着将近60斤的汤底,加上四张10斤重的桌椅和其他重量,总共100多斤的重量出发,要走将近五六公里才能到达目的地,然后忙活一整天,天黑了再回家。”
“这样的日子,她足足坚持了五年。”
越听,萧季青的心头就越发压抑。
电视机的声音一刻不停。
“我问她,后悔和萧季青结婚吗?”
“她说,不后悔。”
这句话令萧季青的手微微一颤。
他没有想到,方禾居然会说不后悔,他以为,他们早就相互痛恨对方,也同时后悔着和对方在一起。
正当萧季青沉浸在情绪之中,电视机再次吐出话语。
“她说,他们曾经热烈地爱过对方,那是真实存在的,她无法否认,只是那些爱,终究被时间淹没掉了。”
下一刻,再次闪过一张照片。
这一次,停留的很久,是一份份两人互相写的家信。
电视机太小了,看不清字迹,萧季青往前挪了一下,这才看清了。
他的视线落在左边,目光陡然一颤,那是方禾的回信。
【今天凌晨三点钟,突然醒了,我坐在窗边,看到了院里的昙花一现,那一刻,我多么希望,你在我的身边就好了……】
【今天去菜市场,我看到了一对夫妻,很像我们,手挽手在砍价,真好。】
字字不说想,但字里行间却处处透着思念。
她的文笔没有华丽的词藻,但莫名的,充满着质朴的力量感。
让人想要哭泣。
萧季青的眼骤然一红,他喉间像是被什么哽住一般,令他发不出声音来。
画面闪烁。
再度出现照片,那是一个尿素袋子,里面装满了书信和书籍。
“四年,1536张书信,她记得清清楚楚,但最终,它们的归宿也只是沦为废品。”
轰地一声。
萧季青的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,僵硬着身子,久久没有动弹。
良久,他陡然一动。
高大的身子撞开了门,踩着重重的脚步声“砰砰砰”地冲了出去。
外面很黑,下着冰冷的雨,他却好似感觉不到一样,直直往废品站奔去。
第12章
废品站。
大爷坐在厅内,目光穿过贴着财神的大门,望了一眼雨夜。
哦豁!
这么晚了,又这么大的雨,应该不会来人了。
想着,他慢悠悠上前,准备关门。
门即将被关上,依稀只留了一个缝。
下一瞬。
门好似被什么抵住了一般,无法并拢。
大爷诧异地“咦”了一声。
手一松脚一腿,门就被一股力量从外往内推开。
视线缓缓向上。
满是泥泞的皮鞋,西装裤,凌乱的衬衣,落到脸上,大爷心中一惊:“萧研究员,你怎么来了?”
作为街道上数一数二的大人物,大家可都认识他。
大爷自然也认识。
前些日子还去他家收过废品呢。
他招呼着:“快进来,快进来,外面雨太大了。”
萧季青静静站在门口,他微微偏头,冷白的额头沾着湿润的碎发,来的路上好似摔了一跤,下巴处有些许擦伤,伤痕被雨水泡的略微发白。
他没有进来,只问着:“之前我爱人卖的废品,还在吗?”
一张脸苍白到有些病态,周围灯光昏暗,高大的身子好似下一秒就要倒下了。2
大爷忙道:“还在还在,你等等,我去找找。”
说完,大爷便转身进了里头。
再次出来,就拖着萧季青熟悉的尿素麻袋:“都在这了,我看你爱人卖的都是书籍,就打算留着给孙子看。”
萧季青嗯了一声,目光茫茫的,落在这个袋子上看了许久。
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。
下一瞬,他抬头,没什么表情地说着:“多少钱,我买回去。”
萧季青顿了一下,继续说道:“另外,再买一把伞。”
大爷摸不清头脑。
这两夫妻干啥呢?一个卖一个买。
但他是个本分人,也没有趁机开口要高价,而是实事求是说着:“你爱人卖了2块5,你给我这么多就行了。”
说着,他拿了一把伞递给萧季青:“诺,这把伞借给你,不要钱,明天还我就行。”
萧季青没有多说什么,塞了三块给他。
沙哑说道:“谢谢大爷。”
说完,他正欲离开,就听见大爷喊住他:“等一下,萧研究员。”
萧季青回头,就见大爷欲言又止地看着他,顿了顿,他才继续语重心长地说道:“萧研究员,我多嘴一句,你别生气。”
“你对我们这些街道的人都是和颜悦色的,谁都说你一句好,但唯独,你对方禾不是。”
“她是个好姑娘,性子直,真诚,没什么坏心眼,是个顶好的好女人,你真的要好好珍惜啊。”
心头骤然一颤。
萧季青的眼神恍惚一瞬,良久,才从胸腔挤出一个字:“嗯。”
听起来极为沉重。
他回过身,一手将麻袋抗在右肩上,一手撑开了黑伞,将伞倾斜到右边,确认淋不湿麻袋,萧季青才缓缓走进了雨幕之中。
回到宾馆。
所有的信全部摊开在地,萧季青坐在信封的面前,目光沉沉的凝视着。
十年过去。
这些信居然还被保存着如此完好,可见方禾的用心。
看了好一会儿。
一封极为崭新的书信吸引了萧季青的目光,他伸手准备拿,入目是泡的发白的满是水渍的指尖。
他怕弄湿,便去浴室洗了澡。
擦干净手,确认没有水渍了,萧季青才打开了这份信。
入目是方禾清秀的字迹。
【写下这行字的时候,我内心百感交集,我有许多话想说,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不出口,最终,都只化为这一段文字。
关于他的故事已经结局了
不需要说再见,因为你我都只是人生中的过客
永不打扰,才是给彼此最好的落幕
萧季青。
你在我的剧本里杀青了。】
第13章
杀青。
寂静的空间内,萧季青坐在那里一动不动,但内心却已经崩塌粉碎了。
一地狼藉。
……
雨过天晴。
方禾推开窗,仰头,温暖的阳光落在了她的脸上。
感受了一番美好。
她回身,朝慢吞吞吃着早餐的方爱说道:“爱儿,该出发了,今天是你转学的第一天,不能迟到哈。”
“好的,妈妈。”
方爱回完这句话,加快了吃早餐的速度。
学校离新买的房子不远,走两个街道就到了。
学校门口。
方禾将孩子交到老师手中,带着明媚的笑容说着:“杨老师,我家女儿就交给你了,多照顾她一下。”
杨老师笑得合不拢嘴:“自然自然。”
班里来了个尖子生,她自然是开心得不得了。
下一瞬,旁边陡然传来一阵孩子的哭闹声。
“舅舅,舅舅,我不要上学,我不要上学!”
方禾下意识望过去,不远处,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站在那儿,他面前是一个哭闹的七八岁孩子。
男人双手抱臂,唇角耸拉,低着头看着男孩。
他戴着好看的金丝眼镜,镜片反光,方禾看不清他的神色,但能从姿态感觉到了忍耐到极限的压迫气息。
下一瞬,男孩子很有眼力见的息了声。
而男人也只是抬了抬下巴,小孩一溜烟便进去了。
方禾感觉有些好笑,移开了目光,朝班主任笑了笑便离开了。
她步伐轻快的赶往了一条街道。
方禾现在住在北京市区的二环,买了新房后,手里还有一点余钱,便想着找个店铺继续干馄饨。
这样就不用风里雨里地去摆摊了。
来到店铺。
方禾看了一圈,心中点头,很是满意。
小店不大但打扫的干净,20多个平米,能摆上几张桌子。
东临一座写字楼,西边是一个老小区,按道理人流量应该比较高,但是由于这条是一条长巷,只有晚上,人才会多。
对于方禾的生意并不友好,但是价格合适,正好卡在方禾的底线上,再多的,她就拿不出了。
房东说道:“怎么样?还满意吗?”
方禾佯装不太合适的样子。
眉头一皱,有些为难地说道:“房东,我是卖馄饨的,感觉这路段不太合适呀?200块一个月的房租我估计要亏本。”
估计是急着出手,房东也爽快,当下就降了50块。
方禾眼一亮,一合计,就签了合同。
一手交钱,一手接合同。
等房东走后,方禾环顾着小小的店面,扬起了纯粹的笑容。
终于。
她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一家店铺。
三天后。
一家名为老北京馄饨店的小铺子,在爆竹声中,开张了!
……
“砰砰砰。”
敲门声响起。
凌思思刚从浴室出来,顶着一头湿发开了门:“谁呀?”
一抬头,她愣住了。
只见消失了几天的萧季青出现在眼前,她颤声道:“季青,这段时间你去哪了?我问你的同事们,他们都说你请假了,不知道去哪儿了。”
萧季青没有出声,他越过凌思思,直奔堂屋里去。
过了一会儿。
他便提着行李出来了,凌思思见状,眼一颤:“你……你要搬出去?”
第14章
萧季青顿了一下,他抬眸,一双眼静静注视着凌思思。
“你伤好了,我自然得走了。”
当初凌思思受了伤,为了照顾她,萧季青这才搬进来。
闻言,凌思思沉默了许久。
再度开口,她的眼霎时间红了,一滴泪从眼眶落了下来,我见犹怜:“你让我等了五年,到现在,都不愿给我个名分吗?”
萧季青注视着她,沉默一瞬,缓缓吐出一句话:“我没有碰过你。”
绝情的话语传来。
凌思思悲凉一笑,大家都知道两人好了五年,可谁能知道呢?他们却连亲密行为都没发生过。
一开始她不爱他,她在庆幸着他不碰她,但后来逐渐爱上了,她却又极为不甘。
不等凌思思细想,萧季青走上前,从怀里拿出两叠厚厚的钞票。
“我是耽误了你,这是我卖房的钱,我全部给你。”
2万多。
在这个人均一百块月薪的年代里,2万可不是一笔小钱,萧季青说给就给了,也真是大方。
方禾手一挥,钞票“碰”地一声砸下地。
气氛顿时凝滞起来。
下一刻,萧季青抬起头,一双眸子冷冷注视了她几秒。
随即,他转身打算离开。
注视着萧季青决然的背影,凌思思彻底慌了,顾不上矜持,她一把抱住他的腰,哭着喊道:“我不要钱,我只要你……”
“我做的一切都是爱你啊,你耽误了方禾的十年,难道也要耽误我的五年吗?”
这些话语,宛如子弹重重地打进萧季青的心脏。
是啊,一个人,能有几个十年呢?6
他攥紧了手,最终,还是推开了她:“是我对不住你,给我一点时间,让我再想想。”
说完这句话,萧季青便提着行李出了门。
门被关上。
凌思思跌坐在地,凝视着紧闭的门,一颗一颗泪珠滑落至颊边。
……
一年后。
老北京火锅店。
萧季青和凌思思面对面坐着,热闹的火锅店,他们周边却是一片冷凝。
灯光下,沸腾的雾气上涌,模糊了萧季青的五官。
只能听见他冷淡的声音响起:“你找我到底什么事?”
闻言,凌思思苦涩一笑:“这家店的味道特别好,想带你来尝一尝。”
雾气飘散。
露出了萧季青比之前更加冷漠的脸庞,他低着头,神色不耐地看着手腕上的手表,好似下一秒就准备离开了。
一年过去,萧季青成功研究出2号离心机,为军防力量做出了重要的贡献,也因此成为了史上最年轻的副院长。
当初看中的潜力股的确很优秀。
若是没有一年前的变故,自己怕是早就成了他妻子,而不是如今他这边避之不及的态度。
凌思思紧了紧手,搬出了杀手锏:“院长让你出来走走,不要总是待在实验室里。”
现在的他,只愿意听院长的话。
闻言,萧季青拧了拧眉,他抬起头,正要说些什么,神色陡然顿住了。
凌思思不明所以,跟着转头。
不远处,就见方禾出现在不远处。
萧季青心中陡然跳了一下。
这一刻,时间好像过得格外漫长。
方禾不断张望着,似乎在找坐位,随即好像看到了什么逐渐逼近。
越来越近了
萧季青呼吸急促一下,僵硬地坐在那里,宛如雕塑一般沉默,但内心的思念却是震耳欲聋。
目光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。
她变了许多。
记忆里被风吹雨淋的脸庞变得白皙细腻,唇角的笑也不再是讥诮和嘲讽,而是爽朗的、如沐春风的,像初见那般如同向日葵一般明艳。
这一年,他一直在寻找方禾,但北京太大,无论是登报还是其他讯息,都找不到她人。
他一度以为,方禾或许离开北京了。
但天无绝人之路,没想到,在这一刻竟然意外碰到了。
思思念念的人就在眼前,萧季青却踌躇了,他该怎么打招呼呢?
是说‘好巧’,还是问她‘你怎么在这?’
正当萧季青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无措时,下一幕,却给他的心脏重重一击。
只见一个男人抱着他的女儿,从方禾身后走到她的身边,两人对视一笑,气氛温馨融洽,看着就像一家三口一样。
这个念头一起,萧季青立刻将这个荒唐的念头碾碎,不可能,绝不可能,才一年,方禾怎么可能就和其他人在一起了。
但下一刻,就容不得他不相信了。
只见男人拿出一颗糖给方爱。
方爱笑的极为开心,一把搂住他的脖子,大声喊道:“谢谢爸爸!”
第15章
爸爸?
这一句称呼宛如一盆冷水,从头到尾浇得浑身发冷。
他狼狈地想要收回视线,但下一刻,却陡然对上了方禾的视线。
方禾看见他,神情愣了一下,下一瞬,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,平静地移开了视线。
像看陌生人一样。
热切炙热的心脏骤然揪紧。
萧季青感觉有些生疼。
耳边传来了凌思思意味不明的调侃:“看来方禾离开你过得挺好的。”
这句话极为刺耳,但不可否认的是,现在的方禾和一年前的方禾完全不同。
失神间。
方禾一行人坐在了旁边的位子,与萧季青只相隔一条一米宽的廊间。
一入座,方爱就发现了萧季青。
她眼眸一亮,用更大声的语调喊着萧季青:“爸爸!”
周围许多客人看过来,打量着这两座人,眼神都在说着:‘什么情况?这小孩两个爸爸?’
感受到周围看热闹的目光。
一年过去,方禾几乎要忘记萧季青了。
没有想到的是,再次相遇,会是这样一个尴尬的场景。
方禾顾不上想其他,忙捂住女儿的嘴,颇有些心虚的解释着:“爱儿,在外面不要乱喊。”
她说的是女儿喊古津泽爸爸的事。
但很明显萧季青误会了,他皱了皱眉,冷着脸,缓缓吐出:“我难道不是孩子父亲吗?”
哦豁!
有热闹看了。
领座客人默默竖起耳朵。
知道没办法当做陌生人了,方禾放下捂着方爱的手,朝他客气一笑:“挺巧,你和你爱人也来这吃呢?”
旁边的客人:???四角恋?
萧季青没有接茬,而是盯着方禾看了几秒,冷淡说着:“好歹我是孩子父亲,离了婚,你连孩子都不让我见,是不是太过分了?”
额。
理的确不在方禾这里,搬家后,她太忙了,忙着给女儿转学,做生意,一下子就忘了这回事。
而女儿也很懂事的没有提要去见爸爸。
久而久之,方禾便维持着这个局面不去打破。
直到今天意外碰到,她才明白,血缘关系是不可能轻易割舍的。
方禾低头。
看了一眼怀里目露期待的女儿,又看了一眼萧季青。
缓缓道:“是我的错,如果你想见爱儿,我等会可以把地址给你。”
说完这句话,方禾便不再理会了。
正在这时,一直沉默的男人开口了:“这就是你的前夫?”
方禾抬眸,入目是一张清俊的脸庞,他穿着白色毛衣,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,镜片折射透出的情愫透着一丝意味。
此人外表斯文,内心恶劣,总喜欢用糖果引诱方爱喊他爸爸。
顶着众食客时不时异样的目光,她无奈极了:“你下次不要让我女儿喊你爸爸了,你想要孩子可以自己生一个。”
古津泽眉梢微挑,完全没有半分的尴尬,缓缓吐出一句话:“你知道的,我是不婚主义者。”
“作为人民自然要听从党的指挥,看见那标语没?”
他手一指,方禾顺着他的指尖,透过窗户看向了墙上的标语。
【少生优生幸福一生。】
方禾扶额,这人真是不着调,最开始怎么会认为他是个贵公子呢?
还记得两人正式开始接触。
起源于方禾那块被摔碎的怀表,
听起来初遇好似很美好,但实际那天却是兵荒马乱的。
想到这。
方禾唇角不由得勾了勾,调侃道:“是啊,还记得刚认识那会,你就被你外甥袭击了,不会是出问题了吧?”
说着,视线意味不明地上下扫荡一圈。
古津泽好似想到什么,脸瞬间黑了。
第16章
一年前。
方禾还在经营着馄饨店,还没有现在规模这么大的火锅店。
她一直试图去修好父亲给的表,却被修表的老师傅们一一婉拒。
给的答复都是:“不还意思,损坏严重,修不了。”
原本打算放弃了。
但天无绝人之路。
一个老人建议她去西街,称那边有一家钟表店,卖的都是高端货,说不定能修好。
抱着试一试的心态,方禾便来了。
巷子深处。
一间古朴的房屋屹立着,上面挂着一块木质招牌。
【古家钟行】
看起来好贵的样子,方禾看了一眼门面,咬着牙进去了。
一进去,没有想象中挂满了大钟。
装修极为雅致,复式楼的模样,角落里,立着一尊伦敦大本钟,处处透着民国洋楼的影子。
“客人,请进。”
清隽冷淡的声音传来,方禾循声望去,就见楼梯间站着一个男人。
看清此人的模样。
方禾才发现是前段日子在学校门口看到的男人,就是那个哭闹不去上学孩子的舅舅。
正中央有个柜台。
古津泽走到柜台后站定,轻轻推了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,一举一动都σσψ透着矜贵的气息。
再度朝方禾说道:“客人是需要买表吗?”
方禾牵着女儿的手上前,犹豫一下,还是从帆布包里拿出怀表:“不好意思,我不是来买表的,我想让您帮忙看看,这块表还能修好吗?”
也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,附近几个区的老师傅都说修不好,如果这家还修不好,就真的没办法了。
古津泽看了一眼怀表,伸手接过,仔细查看一番后又递了回来。
一颗心沉了下去。
他眉头微微皱起,有些为难地说着:“这块表损坏严重……”
话里意思很明显就是婉拒了。
方禾心情低落了起来,凝视着怀表的目光有一丝哀伤。
察觉到异样的方爱仰头,轻声唤道:“妈妈……”
话音一落。
突然间,柜台下方窜出一个脑袋:“爱儿,你怎么来了?是来找我玩吗?”
是那一天在学校门口哭闹的孩子,也是男人的外甥。
听他的话语好像和自家女儿认识。
念头一落,意外发生了。
由于男孩突然窜了出来,撞到了男人的特殊部位,下一刻,男人清隽的脸瞬间面色狰狞,厉声怒喝:“臭小子!”
果然,碰到熊孩子。
再优雅的人都会破功,然后,方禾站在那儿,看着古津泽拿着藤条追着外甥打。
后来,还是方禾拯救了小孩。
再后来,古津泽帮她修好了怀表。
再再后来,两人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友,关系好到可以把不喜油烟的古津泽拉进火锅店。
古津泽似乎气到了,黑着脸,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:“我好得很。”
他的话令方禾从回忆中闪回。
她抬眸,就见古津泽将眼镜取下,露出了一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,眼尾的睫羽压出的弧度特别好看,似笑非笑的极为好看。
每一次,只要自己提这件事,古津泽就会这样,也不说话,就这样默默看着你,像一只生气时怨气盯着人类的狐狸。
方禾笑得不行。
爽朗的笑声顺着空气传入了萧季青的耳畔。
他隐秘地瞄了一眼,心中止不住地泛酸。
他们在聊些什么?笑得这么开心?
第17章
萧季青握着筷子的手骤然紧了紧。
失神间。
一双筷子夹着肉放在了他的碗里,萧季青低头凝视着,耳边是凌思思略微讨好的声音:“你尝尝,可好吃了。”
他静默一瞬,将这块肉夹了出来。
凌思思愣住一瞬,笑了笑,当做没发生一般继续吃着。
沉默地吃完火锅。
萧季青抬眸,直视着凌思思,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意味:“吃完你就走吧。”
这一年,萧季青一直在提出分开的诉求。
但凌思思就跟听不懂一样,硬是纠缠不休,两人又同在一个单位,想躲都不能躲,已经让他的耐心到了极限了。
听到这话,凌思思只是笑了下:“好。”
随后起身离开。
被爱着才可以有恃无恐。
凌思思不敢再想以前一样撒娇,因为得到的只是冷漠和刺人的话语。
走着走着。
凌思思的脚步陡然顿住了,她的眸子闪烁一下,闪身进了一个暗巷之中。
再次出来,她面色如常地回了家。
打开被人塞的纸条,凌思思心头一跳,上面写着。
【11月底,必须要拿到情报。】
……
与此同时,火锅店内。
时间飞速流逝。
等方禾想起萧季青时,已经是一个小时后。
一抬头,就发现旁边的位子上只剩下了萧季青,而凌思思好似走了。
心中疑惑浮现。
萧季青这么爱凌思思,居然会舍得让她一个人回去?
方禾摇了摇头头,将脑中多余的想法甩了出去,萧季青和凌思思的动向,跟她有什么关系呢?
自从离婚后。
她就宛如被卸掉了全身枷锁,日子过得惬意且轻松。
靠着馄饨店发家后,方禾中途转换赛道开了火锅店,现在已经是五家火锅店的老板了。
现在想想,以前的苦日子都觉得很遥远。
方禾起身,朝一旁的萧季青说道:“走吧,我带你去我家,以后你要是想见爱儿,可以来我家找。”
一开始,方禾只想和萧季青当做陌生人一样,必将曾将两看相厌,离了婚就再无瓜葛了。
她这么想的,实际上也是这么做的。
但两人毕竟有孩子在,爱儿需要父亲也需要母亲。
有时候,爱儿总是会看着萧季青送她的圆珠笔发呆,她知道,孩子想父亲了。
原本想着过段时间带她去找萧季青,没想到就在火锅店碰到了,也省的她去找了。
那边萧季青动了动,他没有说话,而是看向了古津泽,目光带着一丝审视。
“他是?”
方禾顿了下。
这才想起,两人还没有互相介绍。
她率先介绍起了古津泽:“这是我的朋友,古津泽。”
“这是我的前夫,萧季青。”
朋友?
不知为何,听到这个词,萧季青心中莫名松了一口气。
但想到女儿喊他爸爸,胸腔处便堵住一口气一口气,这人估计有些小心思,不然怎么让女儿喊他爸爸呢?
想到这,萧季青缓缓抬眸,目光上下扫视一圈,越看越觉得熟悉,长得很像某一次接见军方领导的模样。
又想到两人同一个姓。
他迟疑一瞬,虽然面色依旧冷淡,但少了几分锐意。
“你好,同志。”
时下并不讲究喊同志了,大家都是先生女士的喊,萧季青这话是在试探古津泽是不是军方的人。
但古津泽却眯了眯眼,目光也跟着上下审视一圈。
睫羽缝隙里微微透着冷光,唇角却是笑着:“你好,刚小禾说错了,我不是她朋友,而是她对象。”
第18章
这句话一出。
萧季青瞳孔瞬间紧缩,他看了一眼古津泽,又看了一眼没有反驳的方禾。
心脏瞬间直至坠入。
他唇张合着,想要说些什么,最终还是咽了回来。
自己并没有资格问什么。
方禾偷偷瞪了一眼古津泽,用口型说着:你入戏太深了。
其实两人是在假扮对象,古津泽家里人催婚催的太狠了,他便出了这个馊主意。
方禾答应下来,是因为当初开火锅店找他借过钱,欠了人情自然得还,所以便对外称两人是对象。
听到古津泽找了个二婚带娃的,他家里人强烈反对,但经过一系列的反抗和坚持,最终他们家里人怕了闭嘴了,也不催婚了,只希望着两人赶快分手。
正在这时,一个员工跑过来喊道:“老板,不好了,后厨有个学徒摔倒了,你快去看看!”
听到这话,方禾瞬间惊了。
她想要去处理,但想到什么,又看了一眼几人。
正要说些什么,古津泽适时开口:“不用担心,爱儿我看着,我会带他回一趟家。”
古津泽说的是回家,而不是带他去你家。
方禾心中焦急,没有注意到他的用词,便应了一声:“好,我先去处理。”
说完这句话,她便去了后厨。
而萧季青则是注意到了。
垂在身侧的手瞬间握紧,他们竟然住在了一起?
古津泽一手牵着爱儿,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,朝他笑的很温和:“走吧。”
但怎么看。
他的眼底都有一丝挑衅。
萧季青忍了忍,没有多说什么,应了下来:“好。”
现在重要的是,知道方禾和女儿住哪里,以后他才有机会来找女儿。
是的,他只在乎女儿。
萧季青忽略心中的异样,继续重复着这句话,是的,他只在乎女儿。
……
古津泽带着萧季青回了方禾的家。
电视机里响起了梅艳芳的《亲密爱人》的歌曲。
“今夜还吹着风,想起你好温柔,有你的日子分外的轻松……”
萧季青端坐在沙发上,望了一眼彩色电视机,又仔细扫视一圈客厅,全是实木的装修,地板也是较贵的木地板。
冰箱、电视机、空调等家具也一应俱全。
这套装修下来,成本很高,整个家里看起来整洁明亮。
看样子,方禾离开他,反而过得不错。
也是,她从来都是会好好过日子的女人。
突的,萧季青想起了十年前,他家里是土砖房,第一次带方禾来的时候,他心中其实是有担忧的,怕方禾嫌弃,怕方禾和他分开。
当时方禾好像并没有抵触的反应,反倒是大方得体的同父母交谈。
直到离开,他才终于忍不住问她:“你……怎么想的?”
见方禾没有说话,他连忙表明心意。
“我知道我家里穷,但你放心,我绝对会对你好的,我会努力考上大学,让你过上好日子。”
方禾淡淡一笑:“这可是你答应我的,一定要永远对我好。”
这相当于答应了。
萧季青欣喜不已,抱着她的腰转圈圈:“太好了……”
当初的誓言仿佛还在耳边回荡,但眼前的一幕幕却又宛如一个巴掌狠狠打在他的脸上、
事实证明,方禾离开他会过得很好。
是他,绊住了她十年。
第19章
一杯水放在了萧季青面前。
“喝口水吧。”
萧季青一顿,抬眸,就见古津泽朝他微微一笑:“家里没有茶叶了,委屈你喝白开水了。”
语调带着一丝暗暗的较劲。
好像在说着他才是这里的主人家。
萧季青脸上没什么表情,点头示意:“我不挑。”
说完,他举起杯抿了一口水,明明是无味的水,他喝着却是感觉苦涩不已。
只喝了一口,萧季青便不再动了。
坐在萧季青身旁的爱儿正在做作业,眉头微皱,好似遇到了难题一般。
萧季青看到了,探过身正要指导,坐在爱儿另一头的古津泽抢先开口:“爱儿,有不会的吗?来问爸爸。”
闻言,萧季青皱了皱眉。
他看向爱儿,目光带着不易察觉的期待,希冀着女儿能注意到他。
但爱儿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,拿起习题便走到了古津泽的旁边。
两个人头挨着头,小声说着话,好似一对亲密无间的父女。
这一幕,极为刺眼。
萧季青终于撑不下去,提出了离开:“我先走了。”
说完这句话,他看向女儿,柔声和她约定:“下周爸爸来接你去游乐园玩,你想不想去?”
爱儿非常喜欢游乐园。
但一家人一直没机会去,最开始没去,是萧季青在读书,方禾在忙着赚钱顾不上。
后来五年,是两人一直在争吵,也就一直没带她去玩。
原以为爱儿会欣喜不已,却不想她只是挠了挠头,有些不太情愿的样子:“爸爸,游乐园我去了好多次了,古叔叔和妈妈带我去的。”
霎那间,萧季青的心凉了半截。
喉间像是有什么哽住了一般,上不去下不来,久久吐不出话来。
见状,方爱很懂事地提议道:“爸爸,你能带我去动物园吗?”
萧季青这才回过神,应了一声:“好。”
说着,他便僵着身子离开了。
刚走到门口,屋内就传来了方爱的喊声:“爸爸,我送你。”
萧季青回头,就见方爱“噔噔噔”跑过来。
一年不见,爱儿长高了不少,都到他的腰了。
两人一路走着,气氛有些沉默。
直到到了楼下,萧季青才开口问道:“你妈妈和那个男人,真是对象?”
提到古津泽,方爱才一改沉默,叽叽喳喳的开口说着:“是的,古叔叔对我对妈妈都可好了,会陪着妈妈一起买菜做饭,也会耐心辅导我的作业,而且……”
说到这里,方爱停顿一下,但还是继续说着:“而且,他不会总是和妈妈吵架。”
这句话杀伤力无疑是巨大的。
言语化成利刃,深深地刺中萧季青的心脏。
他低垂着眼,自嘲一笑:“挺好的,我们下周见。”
说完这句话,萧季青转身离开了,那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。
……
傍晚。
方禾将学徒送到医院,确认没有大问题这才回了家。
一推开门,饭菜香直扑鼻尖。
一猜就是古津泽在做饭。
她来到厨房门口,静静看着那道忙碌的身影,心中疲惫的情绪慢慢恢复缓和。
古津泽回过身,瞧见方禾在看他,目光有些恍惚的样子。
他眉梢微挑,唇角微微勾起,带着一丝坏笑:“怎么?看入迷了?”
很像一只狐狸。
第20章
方禾注视着古津泽。
灯光下,他站在厨房灶台前,好看的腰身包裹着围裙,他摘了眼镜,露出了那双清润的眸子,再配着他那张蛊惑人心的脸,太令人心动了。
瞬间戳中了方禾的某一个点。
真好看。
好看到让人感到心跳加速,呼吸急促,几乎有些恍惚。
古津泽走了过来,他刚炒完菜,明明沾染上油烟味才对,但身上依旧是一股冷香。
他走到方禾面前,低头凝视着她的眉眼。
太近了。
距离近到下一秒可以亲上来。
方禾知道他的心思,他所谓的扮演对象,不过是一次试探,试探她的态度。
是不是和他一样互相爱慕着对方。
但以前,古津泽都是克制有礼和她相处,不会越雷池一步。
但今天的他,好像有些不一样了。
估计是萧季青的出现让他有些吃味了。
“嗯?”
古津泽这声嗯是从胸腔发出的,清冽的嗓音震得方禾耳朵一红。
方禾迷迷糊糊想着,真好听。
下一秒,嘴边顺着脑子的想法吐出一句话:“好看,好听。”
她说的是什么话?
方禾彻底清醒了,她退后一步,对上古津泽意味不明的眼神。
她轻咳一声,欲盖弥彰地解释着:“我是说……饭菜挺香的。”
说着,方禾绕过他逼近的身体,进了厨房,端着饭菜出来。
见古津泽不跟上,还回头挑眉:“走啊,吃饭去。”
苦心经营的暧昧氛围瞬间被打破。
古津泽好笑地抚了下额前的碎发,低声笑着回应:“来了。”
他注视着方禾的背影,内心微微叹了一口气,也不知道方禾要装傻到什么时候。
饭桌上。
气氛有些奇怪。
方爱坐在桌前,看了一眼左边面色无常的古津泽,又看了一眼右边目光有些闪躲的方禾。
内心再次感慨一句:太奇怪了,今天妈妈和古叔叔居然都不讲话。
但又感觉不像是吵架了,好像是不好意思一般。
难道,古叔叔和妈妈终于有进度了?
她也要有新爸爸了?
方爱特别喜欢古津泽,一直想着让她当自己的爸爸,但每次,两个人都没有动作,这可急坏她了。
她眼珠转了转,计上心来,朝方禾开口:“妈妈,爸爸下周带我去动物园,你和我们一起去好不好?”
听见这话,方禾有些迟疑,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古津泽,又极快地收回目光。
她看古津泽干什么?又不需要他来答应。
而古津泽触到她的目光,唇角抿了抿,不慎在意的口吻说着:“爱儿想让你去就去吧。”
这么大度?
若是以往,古津泽定会暗悄悄地吃味,阴阳怪气地说着话。
这一次,却是不一样了。
方禾瞄了他一眼,见他神色未变,好似完全不在意自己和其他人出去一般。
突的,心中来了气。
迟疑也逐渐演变成坦然,方禾笑了笑,朝方爱说道:“行,我陪你一起去。”
……
与此同时。
萧季青亦回了家。
打开灯,一抬眼,室内冷清一片。
客厅没有什么家具,只有一座沙发孤零零立在正中央。
这一刻,萧季青的心感觉很空。
他突的想到了方禾家里的装饰,鲜花、盆栽和冰箱上的纱布,都显得无比温馨。
他不想再看,关了灯,屋内陷入一片黑暗。
黑暗之中,突的,一个声音响起。
“萧季青,你关灯做什么?”
第21章
这声音很耳熟,但不该出现在这。
萧季青心一紧,再度打开了灯,目光往出声的方向看去,赫然发现凌思思站在了他的客房门口。
他眉头一压:“你怎么在这里?”
凌思思被灯光刺到了,她抬手,捂了捂眼睛,又放下。
她眼圈有些红,笑容却是肆意的:“你还是老习惯了,喜欢把钥匙放在门缝边,我一扯线就拿到钥匙了。”
萧季青的眉间更深了:“我说过,我和你结束了。”
见凌思思依旧没有反应,他烦躁地揉了揉眉间:“如果是钱不够,我可以再给你钱,五万够不够?”
钱?
她在乎的是钱吗?
凌思思笑了,心口堵着一口闷气。
凭什么?
她为了萧季青,将计划一拖再拖,可他呢?却总是用这种冷漠的态度来伤害她。
除了最初骗他,不是自己请来的领导的。
剩余的一切,都是真的。
难道这么多的付出,都抵不上那一个瑕疵吗?
凌思思讽刺一笑:“方禾陪了你十年,得到了两万多,我陪你6年,能得到五万,也算我赚到
话说出口,萧季青一双眸子冷冷注视了她几秒。
凌思思便知道说到萧季青痛处了。
周遭瞬间冷了几分。
他眼底的目光好冷,冷到凌思思心脏发寒,若是眼神能够杀人,怕是自己死了一万次了吧。
半响,他移开了视线,一把拽住凌思思的手往外走。
力气极大。
凌思思试图挣脱开他的手:“放开我!萧季青,你不能这么对我!”
萧季青始终一言不发,将人拖出门口后,反手一关门。
“碰”地一声。
木板隔开了两人,就像两条平行世界一般。
凌思思愣愣注视着眼前的门,良久,眼圈渐渐红了。
站了许久,她在心里默念着:只等一分钟,如果你不开门,就别怪我无情。
一秒、两秒、三秒……一分钟到了。
凌思思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,随后,渐渐露出了狠厉的表情。
君若无情我必诛之。
随即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暗巷处,凌思思递给线人一个纸条,上面写着。
【按照计划开展。】
……
很快到了游园当天。
一大早,方爱就开始收拾要带的东西:“水、饼干、胡萝卜、大白菜……”
方爱的书包是最近播出的动画片《猫和老鼠》的卡通图片。
书包越塞越多,都快把杰瑞的脸都塞扭曲了。
方禾连忙拦下来:“好了爱儿,够了够了,太多了,等下你都背不了。”
她从不溺爱孩子,自己的事情自己做。
如果她不想背了,方禾是绝不会帮她背,但奈何有个需要表现的古津泽在,总是会抢先一步替她背。
方爱意犹未尽地停下,嘴里嘟囔着:“可以让古叔叔背的。”
方禾毫不犹豫戳破她的幻想:“今天是和你爸爸去,不是古叔叔。”
闻言,方爱撇了撇嘴:“好吧。”
毕竟,爸爸可是很严厉的,只要自己没做好,爸爸一定会指责妈妈,方爱并不想这样,便放弃了再塞进去的念头。
一下楼。
方禾一抬眼,就见到萧季青等在了不远处。
他站在树荫下,气质冷淡,在人来人往之中很是显眼。
视线相撞。
气氛有些微妙,他大步走了过来,目光直直盯着方禾看了几秒,这目光令方禾有些不自在。
方禾今天穿了一袭淡黄色的长裙,长发披散在肩头,阳光下风微微一吹,就连头发丝都美极了。
这一幕,如同两人第一次约会那般。
萧季青注视着她,目光有些恍惚,似乎带着一丝怀念,低声开口:“今天……你很漂亮。”
第22章
微风轻抚着方禾的脸颊。
也将这句话吹进了她的耳中,思绪渐渐随着飘向第一次约会的时候。
那时的她,也是穿着一袭淡黄色裙子,裙子做工没有如今这般精致,却因为少女的脸红掩盖掉了瑕疵。
他僵硬着走来,目光虚虚落在别处,不敢看她。
嗓音微微发紧:“今天,你真漂亮。”
那个时候的他,说这话是紧张,是无措,亦是羞涩。
如今,物是人非。
他现在再说这话,是恍惚,是怀念,亦是惆怅。
“爸爸,妈妈,我们该走了。”
方爱的话拉回了方禾的思绪。
目光清晰起来。
方禾视线落在了萧季青身上,他唇张了张,似乎想要说些什么。
她忙错开视线,低头,朝方爱说道:“好的,爱儿,我们出发了。”
随即,她才抬头和萧季青说道:“我一起去,没关系吧?”
话落,萧季青目光闪过一丝喜色:“当然……”
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,他顿了下,克制了下声线,缓缓道:“当然没事,我们开车去吧。”
方禾想说自己有车,但见萧季青已经往前走了,便咽下了这句话。
方禾牵着女儿上了后座。
车子不急不缓地行驶着,方爱扶着座椅,笑的很开心:“去动物园咯!”
小孩子的童言童语响彻在车内。
方禾和萧季青都不自觉的笑了起来,气氛变得融洽起来。
很快到了动物园。
方爱背着书包,蹦蹦跳跳走在前面,萧季青和方禾则是落后一步跟在后面。
气氛很是凝滞。
从前,两人一见面就吵架,现在,却是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
过了一会儿。
身旁的萧季青突兀开口:“我和凌思思断了,离婚后,我才知道是你找到教育厅领导,我一直以为是她找的,所以……”
脚步一顿。
方禾几乎有些皆笑非啼,她打断他,语气冷淡:“你这话意思是,是因为凌思思帮了你,你才出轨吗?不觉得有些可笑吗?”
不是有些可笑,而是非常可笑。
哪怕真是恩情,可以选择其他方式报恩,非得用背叛婚姻来报恩吗?
他说的这些话,方禾都不想听,也不想去深究其中是否存在误会。
背叛就是背叛,两人已经结束了,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?
不等萧季青继续说话,方禾一股脑说出来:“这是你的事情,和我无关,我现在过得很幸福,没心思听你说这些,你只要好好给方爱做好父亲的角色就行了。”
说完,方禾便追上了前方的方爱:“爱儿,等等妈妈。”
萧季青站在那儿,默默地看着方禾的背影。
她的意思很明显了。
就是让他不要生出其他心思。
萧季青听懂了,他眼底闪烁着复杂的神色,最终化为一抹苦涩的笑:“我知道了。”
但方禾早已走远,她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像一根刺一样扎进了心脏之中。
良久,他的视线变换一瞬,心中有了一个念头。
不管怎么样,这都是他欠方禾的,他一定会还给她的。
想着,萧季青也跟了上去。
……
动物园之行很圆满。
方爱掰着手指头,数着看了什么动物,一个指头下去,老虎、大象、猴子、还有熊猫……
十个指头都数不完。
她仰起头,左手牵着爸爸,右手牵着妈妈,笑的可开心了:“爸爸妈妈,下次我们再去玩好不好?”
萧季青和方禾同时低头,微微一笑:“好。”
而这温馨到令人会心一笑的一幕,却深深地刺中了凌思思的眼睛。
第23章
凌思思站在不远处,几乎要咬碎了牙关,她不甘心,她太不甘心。
内心的不甘心冲破到了头顶,她想上前,却想到了什么,表情变换一瞬,又隐去了身影。
……
回家路上。
正临夕阳西下。
两大一小的影子在地面上伸展开。
正是方禾和萧季青牵着方爱的身影,方爱咋咋呼呼的,牵着也不老实要去踩方禾的影子。
而方禾也跟着躲,一个要踩,一个不让踩,玩得不亦乐乎。
萧季青牵着方爱的另一只手,眼底渐渐犯上笑意,内心不由得感慨一句:真好。
但快乐的时光总是格外短暂。
到了楼下。
方爱好像看到了谁,松开了萧季青和方禾的手,张着手臂直直一人身上往前冲:“古叔叔,你来啦。”
那不是古津泽还是谁?
古津泽抱起方爱,笑着说道:“爱儿,好玩吗?”
“好玩!”
方爱搂着古津泽的脖子重重点头回应,很是热情。
萧季青看在眼里,心里泛着酸意,这孩子见到自己都没这么热情,怎么见到一个外人这么开心?
更令他酸的一幕又来了。
只见方禾越过他,走到了古津泽的身前,仰头笑着问道:“你怎么来了,钟表行不忙吗?”
古津泽低头一笑:“还好。”
两人的眼神几乎要拉丝了一般,空气中似乎都透露着甜蜜的气息。
这一幕,令萧季青莫名有些窒息感。
他松了松领口,试图改善这个情况,却毫无用处,反而越发有些呼吸困难。
这一刻,萧季青才深刻地感觉到,他的爱人和孩子已经离他很远了。
那边古津泽透过方禾和方爱,冷冷撇了一眼萧季青,眼中透着讥讽。
萧季青接触到这个眼神,身侧的手掌猛地握紧成拳。
他死死盯着眼前的三人,他们站在一起,好似才是真正的一家三口。
方禾笑得很轻松,丝毫不像对待自己那么客套,方爱笑的极为开心,也不想对待自己一样,做什么之前都会看一遍自己的脸色,有些小心翼翼的可怜。
回想前几年,他真的错得离谱。
萧季青想上前挤开他们,脚却宛如千斤重,怎么都抬不起来。
那边,方禾总算注意到了萧季青,回身问道:“上去坐坐吗?”
语气很是客套,表情也不像是邀请。
萧季青目光暗淡一瞬,苦涩一笑:“不用了,我走了。”
吐出的声线极为沙哑。
若是以前,方禾一定会发现,也一定会问他是不是感冒了,但现在的方禾却只是点了点头,说道:“好,那就不送你了。”
萧季青沉默了半响,几乎是仓促地点了点头,转身离开了。
一路漫步目的走着。
萧季青的脑子一片乱遭遭,他现在心中很是迷茫,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一方面,他觉得方禾离开他会更好。
但另一方面,他看到方禾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,心中却是止不住地揪紧。
就像是自己的所有物被人夺走了一般。
他越走越快,直到回神,才发觉自己走到了研究所的门口。
而与此同时,萧季青的办公室内,凌思思正在不断翻找着什么。
突的,她侧耳倾听,好像有人来了?
第24章
萧季青不想回到冷清的家里,便准备去看看资料,只要让自己忙起来就不会再想这些了。
刚一到办公室门口。
细细碎碎的纸张翻页声传入耳中。
萧季青瞳孔骤然一缩。
他的办公室居然有人,会是谁呢?
萧季青眼睛微微眯起,睫羽缝隙里透出冷意的光。
下一瞬,他一把推开门,朝里面喊道:“谁在里面?”
里面的人被吓了一跳。
他往后退了一步,脚边的扫帚倒了下来,他举起手喊道:“我是来打扫卫生的。”
入目之人,身穿着一身保洁服的大爷,的确是打扫卫生的熟面孔。
萧季青松了口气,继而冷言道:“我没有喊你,你来打扫为什么干什么?谁让你来的?”
保洁挠了挠头:“是院长说,要把全院上下打扫一遍,但您请假了,我就直接进来了。”
听到这个答复,萧季青彻底放心了。
进来之前,办公楼门口的确张贴着‘全院打扫卫生’的告示。
他挥了挥手:“你走吧,以后没有我的指令,不要私自进我的办公室。”
扫地大爷连忙出去了。
没人注意的地方,凌思思正贴在外墙上,仔细倾听着里面的动静。
直到扫地大爷走了,凌思思也跟着松了一口气。
幸好,先进来的是扫地大爷。
她提前翻窗出来,若是被萧季青抓到,一切就前功尽弃了。
可惜了。
试验材料没能拿到手。
她咬了咬牙,只能下次再来了。
一墙之内。
萧季青坐在桌前,垂眸看着文件,可半天都没有翻页。
脑海中不断闪现着刚刚方禾和古津泽的画面,只要一想起,心脏就瞬间钝痛。
他放下文件,目光失焦的盯了半空中一会儿。
随即,沉沉地叹了一口气。
不能再这样下去了。
萧季青试图让自己找点事情做,一起身,目光却骤然顿住。
桌子角落,有一个东西在发着光。
他探身拿起,光线下,是一只极小的耳钉,上面有一颗细碎的钻石。
萧季青目光逐渐幽深。
这是……
他送给凌思思的耳钉,他不会看错的,这是个香港货,一般人都买不到的。
他屏住心神,将耳钉放回原位,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继续看着文件。
过了许久。
外面渐渐天黑了。
办公室的门被敲响,萧季青望去,果然就见凌思思出现在门口。
她娇柔一笑:“听门卫大爷说,你办公室的灯一直亮着,想着你还没走,便来看看你。”
萧季青面不改色地注视着她,装作不在意的口吻说道:“你倒是挺在乎我的行程?”
许是做贼心虚。
这句话放以往没什么,但凌思思却是心中一跳。
他不会发现什么了吧?
凌思思心中打鼓,声音大到感觉萧季青都能听到。
她不由得屏住呼吸,下一瞬,就见萧季青移开了视线:“你不用对我死缠烂打,我是不会和你在一起的。”
说完这句话,萧季青便起身准备离开。
门关上。
凌思思的心也落了地。
她摸了摸空了一只耳钉的耳朵,心中思索着,看来得找个时间把耳钉拿出来。
而她不知道的是,萧季青出了门,趁着夜色直奔研究院院长吴老的家。
第25章
进了门。
萧季青坐在沙发上,缓了一口气,随即他说着对凌思思的发现。
他低声朝老人说道:“吴老,我怀疑凌思思是敌国特务。”
吴老身子直了起来,目光极为严肃:“你确定?”
见萧季青点头,吴老脸色一沉,此事关系重大,宁可错杀一千,不可放过一人。
他思索一会,继续说道:“不要打草惊蛇,这段时间你保持原样,再跟她接触一下,试图找到更多的证据。”
气氛瞬间变得肃穆。
萧季青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头沉重的心思,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
这一夜,注定是一个不眠夜。
……
次日是周天。
方禾准备去巡视店。
但方爱总是闹着要一起去,无奈之下,方禾便带着一起了。
红旗车驶向火锅店。
火锅店离住的地方有20分钟的车程。
很快就到了,方禾牵着爱儿下了车,远远望去,就见火锅店门口排了不少人。
身边的助理立即开始汇报:“方总,这第五家的分店每日营业额能到达一万多,食客们吃了之后都是赞不绝口,按照这个势头下去,三个月就能回本了。”
不错。
方禾点了点头,朝助理说道:“你多注意去巡视后厨,一定要保证食材新鲜,决不能出现食品安全问题。”
助理点头:“好的。”
方爱在一旁也跟着点头。
交代完后,方禾便牵着女儿的手进去了火锅店。
刚到门口,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阵惊呼声。
有人在大喊:“有老鼠!”
“天呐……”
居然会有老鼠?
方禾心中骤然一紧,连忙跟了进去,火锅店里一片躁动。
不少人都在看着底下,神情慌乱地躲着什么。
方禾目光一凝,用眼神审视一圈,精准地捕捉到了底下乱窜的老鼠。
脚一抬。
老鼠被踩到了脚下,发出“吱”地一声。
看到这个场景,现场安静了下来。
过了一瞬。
食客们开始了讨伐。
“老板,你们店里怎么会有老鼠?”
“是啊,我们刚吃了,等会不会拉肚子吧?”
“退钱!”
一句退钱,将现场人们的情绪激到了顶点。
还有人在煽动着其他言论:“你这店不干净,我要举报你们关店!”
“关店!关店!”
看样子是有人故意在搞鬼。
方禾眯了眯眼,低声朝一旁的助理说了句,助理点头去了监控室。
随即,她抬起手,安抚着群众:“各位,安静一下,听我说!”
见现场的人安静下来了,方禾继续说道:“关于老鼠一事,店里面有监控,我一定会彻查是人为还是店内人员疏忽,给大家一个交代。”
“其次,也真的很抱歉影响到各位用餐的心情,今天全场免单,小店也没有其他的,在场一人赠送一瓶饮料和优惠卷,欢迎下次再来!”
“再次,我向各位说一声抱歉,今后绝不会再发生这种事,望各位督促!”
老板都说的这么诚恳了,众人也不是计较的人,便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又坐了回去。
见情况稳定了,方禾才喊了一声:“来个人,把老鼠弄走。”
懵了的员工这才回神,从后厨拿来了火钳,一把夹住了老鼠。
处理完现场。
方禾抬脚,去了监控室,一抬眼,就见助理在仔细查看着监控。
见她来了,忙让了开来,说道:“老板,是一个女人把老鼠扔进来的。”
第26章
方禾仔细查看着监视器屏幕。
那个人很小心,戴着口罩和帽子,监控器里完全看不清她的脸。
只能隐约看出来是个女人。
她把老鼠望后厨一扔,随后又看了看四周,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走了。
方禾扫视一圈,认出了此人,这个身影她太熟悉不过了。
是凌思思的模样。
当下,方禾便拿起座机,报了警:“你好,警察同志,我要报警。”
很快,警察同志来了。
方禾几句话讲清楚了始末,并让助理也大肆宣扬是有人故意扔老鼠进来。
但方禾并没有放过凌思思,而是向警察指认了凌思思:“警察同志,我怀疑是凌思思做的,这一次是老鼠,说不定下一次就是老鼠药了,希望各位尽快处理。”
“放心,我们会解决的。”
交代了一翻,方禾将警察送走后,便转身准备继续招呼着店里的客人。
今天这事,必须要要好好解决,不然会影响到生意。
转身之际,身后一个声音喊住了她:“方禾。”
方禾抬眸看去,就见古津泽从车上下来,他神情焦急,似乎是一路急匆匆过来。
见到她完好无损地在,放心地呼了一口气,随即忙上前问道:“听说店里出事了,你没事吧?”
方禾注视着他走进。
她习惯了一个人处理事情,但并不代表着她不希望有人能来帮她。
古津泽的出现正好补足了这一点。
这一年来,只要自己有什么事情,古津泽都会第一时间赶来。
这一次,他果然也来了。
心中因为老鼠的烦闷心情,在见到他的那一面,突的,一下子就消散了。
她笑了笑,递过一张纸巾:“没事,一切都解决了,你都出汗了,擦擦吧。”
眼前的狐狸眼亮了一下。
古津泽笑着接过:“那就好。”
两人对视一眼,莫名的笑了一下,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变了。
……
一个月后。
自老鼠一事后,方禾的日子一直很是平静。
火锅店没有人再搞事,凌思思也没来找麻烦,就连萧季青也没有来。
方禾只想了一下,便将这一切抛掉了脑后,专心面对着眼前攻势猛烈的男人。
许是受到了萧季青的刺激,古津泽这段时间就跟个花孔雀一样在她眼前绽放。
方禾喜欢花,每天早上窗前就会有一束花出现。
方禾去接送方爱上下学,到了半路,总会巧遇到古津泽。
有时候,古津泽也会找些拙劣的借口,登门入室,来给方禾做饭。
就比如现在。
“砰砰砰”
敲门声响起,方禾不用开门就知道是谁。
她唇角不自觉地勾起,打开门,果然就见古津泽穿着一身风衣出现在门口。
方禾唇角弧度更深,调侃道:“古先生又来了,这次是什么理由?”
古津泽见状也勾了一下唇,然后抿直,一本正经道:“爱儿要期末考了,我来做饭给她补补身子。”
距离期末考还有一个月呢,来的也太早了。
方禾没有继续戳穿他,让开了路:“进来吧。”
古津泽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,越过她,走进了厨房,熟门熟路的开始处理食材。
方禾跟了上去,依靠在厨房门口,注视着他忙碌的身影。
心中骤然柔软了下来。
半响,方禾突的开口:“你一个大少爷每天在我这做饭伺候我,要被你爸妈知道了,估计得闹翻了天。”
第27章
闻言,古津泽的身子顿了下,他将菜放回沥水篮子,转过身认真的看着方禾。
“方禾,我已经处理好了,我爸妈不会再反对,你不用担心。”
这段时间相处,方禾心中的天平已经倾向了他的那边,但有一个问题不得不去面对。
这也是为什么方禾一直没有捅破这层纸的原因。
古津泽每次有了一点动静,似乎要告白的样子,方禾就会不经意间堵了回去。
一切都是因为古津泽的家庭。
古家是北京有名的钟表行,改革开放前,将一切都上交给了国家表明忠心。
后来,古家人有一批人便从了军。
算起来,古津泽还是军二代,爸爸是军方大佬,妈妈是大学教授。
两人不管是家世还是各方面,都不契合古津泽父母的期望,所以方禾一直在犹豫间徘徊。
古津泽也知道这一点。
他没有说一些甜言蜜语,而是用实际行动告诉她,他可以排除这些困难。
古津泽走上前,目光直直盯着方禾:“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很唐突,但是,我是真的喜欢你,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?”
方禾看着他,像是被蛊惑了一般,差点要答应下来。
下一瞬,座机铃声突的响起。
“叮叮”
方禾回神,慌乱地退后一步,去接了电话。
古津泽看着她的背影,怔了怔,没关系,他可以再等她的。
那边,方禾接过电话:“喂,那位?”
电话那头短暂地停顿一下,然后才缓缓开口:“是我,禾妹。”
熟悉的呼唤声传来,方禾愣了一下,才反应过来是萧季青打来的。
她没有问萧季青怎么知道自己的座机电话,而是淡然开口:“有什么事吗?”
那头顿了下:“你最近要小心一点,凌思思是敌国特务,她手上有枪,抓捕过程中击中了几名警员跑了,我怕她会找你麻烦,已经让军方的人去保护你了。”
信息一下子传入脑子,有些消化不过来。
良久,方禾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:“到底怎么回事?”
那头顿了一下,才缓缓讲清楚了来龙去脉。
原来,前段时间,萧季青偶然发现了凌思思到过他的办公室,好似在找东西,便上报了研究院。
萧季青一直按兵不动,等待着凌思思再次行动。
这也是为什么,萧季青和凌思思自从老鼠事件一直没有出现的缘故。
就在刚刚,凌思思再次行动了。
就被早已等待的萧季青众人抓住了,但谁都没有想到,凌思思手里会有枪。
要知道,如今的北京市严禁枪支类,再加上她一个弱女子,萧季青他们便没有惊动军方,而是只找了派出所的警察同志。
结果,就这样出事了。
电话那头还在说:“警察同志说凌思思到你店里扔过老鼠,我怕她会来找你,你一定要小心。”
方禾握着话筒的手紧了紧。
脑子有片刻的空白,不是,凌思思找她做什么?要是恨,难道不该恨萧季青吗?她都和萧季青离婚了,怎么就恨上自己了。
这些话没来得及说出口,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:“萧同志,过来一趟。”
听声音很严肃,听起来像是军方的人。
萧季青匆匆说了一句,就挂断了电话.
“你在家里不要动,也不要开门。”
第28章
听着电话筒里传来的‘嘟嘟嘟’声音。
方禾站在原地,举着电话筒,呆愣了许久。
这都是……什么事啊?
“怎么回事?”
古津泽的声音拉回了方禾的思绪。
她把电话挂上,这才将刚刚的事情讲清楚。
听完全部后,古津泽眉头下压,他拿起座机,拨通了一个电话。
不知道讲了些什么后。
古津泽挂断电话后,随即抬头巡视一圈,将客厅和房间的窗帘全部拉上。
方禾看着他的这一系列动作,有些咋舌。
“你说,凌思思真会来找我吗?”
古津泽回头,面色很沉静:“不怕一万就怕万一,在凌思思没有被抓之前,我们都不要离开,最近都离窗户远点。”
受到他谨慎情绪的感染,方禾用力点了点头,也忙将在房间里休息的方爱抱了出来。
方爱再怀里揉了揉眼睛:“怎么了,妈妈?”
方禾摸了摸她的脑袋:“没什么,你今天和我一起。”
三个人坐在客厅里,都没有睡觉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时钟。
‘嘀嗒嘀嗒’
时间一点一点流逝。
整个室内好像都安静下来,静到几乎都能听见互相的呼吸声,静到能听到门被细碎撬动的声音。
“咯吱咯吱”
像是挠人心肺的声音。
霎那间,方禾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。
她和古津泽互相望了一眼,随后,古津泽缓缓起身,拿起了早就准备好的擀面杖。
这东西够长,也趁手。
他一边向门口移动,一边摆手,示意方禾进房间。
方禾用担忧的眼神望着他,但也知道自己在这里只是累赘,便抱着女儿快速进了房间。
一颗心瞬间揪紧。
这一刻,方禾想了很多,脑子的念头一个个传来。
凌思思为什么会来找她呢?门外的到底是谁?
那人手里有枪,古津泽会不会有事?
想到这里,方禾的心就被冻住了一般,她不敢相信这一幕真的发生,她会怎么办呢?
寂静的空间里。
方禾抱着女儿,呼吸因为剧烈的心跳急促了起来。
下一瞬,她就听到了门外传来了打斗的声音。
方禾的心脏一下子就提起了。
她只能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,没事的,没事的,古津泽家里都是从军的,身手都很不错,不会有事的。
紧接着,门外传来了“碰”地一下砸地的声音。
这一下子瞬间击中了她敏感的神经。
她再也顾不上恐惧和害怕,忙打开了门,入目的一幕让她僵在原地。
只见一个男人倒在了地上,生死不明。
而古津泽,靠在沙发上,肩膀上插了一把刀。
殷红顺着刀口滑落,染红了他白色的衣服,也染红了方禾的眼。
她扑了过去,一双眼止不住地流泪,哽咽道:“古津泽,你没事吧?”
古津泽抬头,安抚的朝她笑了笑:“我没事,去医院。”
听到这话,方禾才清醒了过来,忙打电话去叫了救护车。
很快,救护车来了。
古津泽被推进去,方禾带着方爱也上了救护车。
而进来偷袭的人,也被医院抬进了另一辆救护车。
“嘀唔嘀唔”
救护车的声音响彻整个楼梯间。
第29章
在抢救室的外面。
时间好似过得很慢很慢。
方禾牵着方爱的手,紧了又松,松了又紧。
就在她精神紧绷的那根弦越来越紧之时。
萧季青姗姗来迟了,他身后则跟着几名军人。
他神色匆匆,先是看了方禾一眼,确认她没事,才开口问道:“他怎么样了?”
方禾缓缓转头,一双通红的眼望着他,没有说话。
继而继续凝视着抢救室的门。
萧季青怕她是收惊了,拉了拉她的手:“禾妹,你怎么了?”
方禾终于有了反应,她一把拍开萧季青的手,厉声呵斥道:“别碰我!”
“要不是你,古津泽会遭受这无妄之灾吗?”
“如果不是古津泽在,我和女儿在家,我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。”
他愣在原地。
一颗心在发胀,良久,才哑声道:“对不起,军方的人收到消息,说凌思思出城了,便都去抓她了,没有想到,她还会有同伙来找你麻烦。”
方禾已经听不下去了,受伤的人还在里面躺着,她不想和他再说一句话。
一下子,走廊的气氛变得格外凝结。
就在这时,急症室门被推开。
冷凝的氛围被打破,方禾忙上前问:“医生,古津泽怎么样?”
医生说道:“脱离生命危险了,等麻醉醒了就出来了。”
方禾大喜,连连对医生道谢。
过了一会儿。
一辆平车推了出来,方禾连忙扑了过去,握住了他冰凉的手:“津泽,你没事吧?”
古津泽似乎麻药还没完全醒,整个人还有些迷迷糊糊的。
看见她哭,却依旧在试图安慰方禾:“不哭……不哭。”
方禾想说自己没事,一张嘴却吐出了呜呜的哭腔。
方爱懂事的跟在一边,小声说着:“妈妈,古叔叔没事了。”
方禾擦了擦眼泪,点了点头,跟着护士将车推进了病房。
而萧季青,也沉默地跟了上去。
护士交代道:“四个小时不能吃东西,不能让他睡着,多跟他说说话。”
“好,知道了。”
方禾忙答应了下来。
一回头,就见古津泽闭上了眼睛,方禾忙上前呼唤道:“津泽,醒醒,不能睡知道吗?”
柔和的呼唤声中。
古津泽费力地抬起眼皮,带着水色的眸子注视着方禾,突的开口:“你长得……好像我喜欢的一个人。”
打了麻醉的人会有些不清醒。
方禾笑了,试探性问道:“是吗?她是谁?”
“她叫……”古津泽顿了下,似乎在思考着名字:“她叫方禾。”
心尖骤然一软。
方禾握着他的手,感觉鼻尖又酸酸,莫名的想哭。
她沙哑回应道:“我就是,我就是方禾。”
古津泽仔细观察着她,似乎在辨认着她,良久,他才展开笑容:“是你,方禾。”
这句话他吐字很清晰。
他又想到什么,神情低落了下来:“可是……方禾一直……不同意和我在一起。”
方禾怔了怔。
一直沉默的萧季青也太气了头,他目光闪烁了一下,古津泽和方禾没有在一起?
那么,他是不是还有机会?
但下一秒,方禾的回应令他的想法瞬间破碎。
“瞎说,我明明同意和你在一起。”
第30章
古津泽和方禾在一起了。
萧季青亲眼见证的,他失魂落魄地退出了病房,漫无目的的走着。
身后的军人不远不近地跟着。
萧季青心情逐渐烦躁起来。
他想一个人静一静,便朝身后开口:“我想一个人待一会,你们不用跟着我了。”
军人面面相觑。
见萧季青坚持,只得隐去了身形。
但意外就发生在一瞬间。
萧季青站在走廊上,迎面走来一个护士,在众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,从治疗盘拿出枪,朝萧季青的胸口开了一枪。
“碰”地一声。
枪声响彻上空,军人们连忙上前将人制服住。
霎那间,时间好像被静止了一般
萧季青愣愣站在那儿,看着凌思思被人压住,面目狰狞地朝他怒吼着。
“萧季青,和我一起下地狱去吧。”
耳边是其他人的喊叫声:“医生,医生,快来救人!”
萧季青眨了眨眼,只感觉心脏好痛,他低头,才发现自己的胸口破了一个大洞。
他中枪了?
萧季青后知后觉的感知到了。
生命力在逐渐消失,鲜血染红了他的衣物。
萧季青只觉得身子越来越冷,眼前也一阵发黑,他感觉自己被抬上推车了。
身子越来越沉,他也感觉眼皮费力不已。
意识消逝的最后一秒。
他知道自己要死了。
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小,他低声朝空中说了一句:“对不起……方禾。”
“如果我还活着,能原谅我吗?”
最后一句,他已经发不出声音了。
……
一年后,1990年11月5日。
今天一个特殊的日子。
一大早,方禾便亲自下厨做了四个菜,随后,带着古津泽和方爱上了车
一路赶到一处陵墓,她将贡品摆上。
墓碑上,显示着几个大字。
【萧季青之墓】
凌思思那一枪,正中萧季青的心脏,他没能挺过来,永远的留在了那一天。
她招呼着方爱过来磕头:“快来!”
方爱红着眼,跪了下来:“爸爸,你在那边过得好吗?”
“我和妈妈挺好的,你不用担心,妈妈现在的火锅店都开到全国去了,还有研究院的叔叔阿姨们,听说准备按照您的研究成果,改良出离心机3号,您记得保佑他们成功。”
正在这时,一只浅黄色蝴蝶飞来,缓缓停留在墓碑上。
听说在祭祀当日,去世的人们会化作小昆虫来看一眼家人。
方爱顿了一下,继续说道:“妈妈和古叔叔快要结婚了,希望您能理解,祝他们幸福吧。”
方禾也红了眼。
虽然她和萧季青的结束闹得不太愉快,但她并不希望他就这么走了,他还年轻,还有大好的天地在等着他。
可这一切,都终止了。
古津泽抿了抿唇,上前握住了方禾的手,低声道:“没事吧?”
方禾忍了忍泪,摇了摇头:“没事。”
几人呆了许久,直到天色渐渐阴了。
方禾才喊方爱离开:“该走了,爱儿。”
“好。”
方爱爬了起来,一左一右牵着古津泽和方禾的手准备离开了。
离开之际,她回头看了一眼萧季青的墓碑上的蝴蝶。
心中默念着。
“爸爸,一路走好,不要再惦记我们了。”
——全文完——